第一部 陷落 第九章 “母牛”

女看守母夜叉分派特蕾西·惠特尼去洗衣房工作。在犯人們從事的三十五個工種之中,洗衣房的工作最苦。又大又熱的洗衣房裏擺滿了一排排洗衣機和熨衣台,一堆堆待洗的衣物沒完沒了地被送到這裏。將衣物裝入、取出洗衣機,再把沉重的籃子搬到熨衣組,這是既乏味又勞累的活計。

犯人們早晨六點開始工作,兩小時準許休息一次,每次十分鐘。每天幹完九個小時的活,多數女人都要累倒了。特蕾西像機器般幹活,跟誰都不講話,只顧想自己的心事。

歐內斯廷·利特柴普聽到特蕾西被分到洗衣房工作,便說:“母夜叉又跟你過不去了。”

特蕾西說:“我不跟她計較。”

歐內斯廷·利特柴普弄不明白。和三周前關進來的那個膽怯的小姑娘相比,特蕾西完全變了樣。是什麽東西使她發生了變化呢?歐內斯廷很想知道。

特蕾西在洗衣房工作的第八天,中午過後不久,一個警衛跑來找她。“這是調動通知單,調你去廚房幹活。”那是監獄裏人人垂涎的工作。

女犯監獄裏有兩種夥食:犯人們吃雜燴、夾肉餅、豆子或是難以下咽的煮萊,而警衛和監獄管理人員的飯菜則是由職業廚師烹調的。他們吃的是牛排、鮮魚、小排骨,雞、鮮菜鮮果及誘人的甜食。在廚房幹活的犯人有近水樓台之便,當然會充分利用這個有利條件。

特蕾西到廚房去報到,看見歐內斯廷在那裏,並不感到驚奇。

特蕾西走到她跟前。“謝謝你。”她竭力用友好的語氣說。

歐內斯廷哼了一聲,什麽也沒說。

“你怎麽能讓母夜叉不反對我上這兒來的呢?”

“她走了。”

“她怎麽了?”

“我們有條規矩。要是一個看守太兇,太跟咱們過不去,就把她攆走。”

“監獄長聽你的嗎?……”

“狗屁。這礙得著監獄長什麽事!”

“那你怎麽能?……”

“很簡單。我們要攆走的看守一值班,就開始出亂子。大家開始告狀。一個犯人報告說母夜叉摸了她一把。第二天另一個犯人告她待人野蠻。然後又有人告她偷了囚室裏的東西——比如說,收音機——這台收音機肯定會在母夜叉屋裏找到。這樣母夜叉就得滾蛋了。看守們管不了這所監獄。我們管得了。”

“你怎麽會被關進來的呢?”特蕾西問。她本沒有多大興趣問這種問題,只是為了跟這個女人搞好關系。

“不是我歐內斯廷·利特柴普的錯,真的。我手下有一幫姑娘。”

特蕾西看了她一眼。“你是說,她們都是?……”她沒往下說。

“接客的?”她笑了。“不是。她們在大戶人家當女傭。我自己開了個職業介紹所,手頭至少有二十名姑娘。闊人們很難找到女傭。我在最好的報紙上登了好多花哨的廣告。他們打電話來,我就把姑娘介紹給他們。姑娘們會在宅子裏探好門路,等主人上了班或是出了遠門,姑娘們就卷上屋裏所有的銀器、珠寶、裘皮和別的值錢東西,然後溜之大吉。”歐內斯廷嘆了口氣。“我要是告訴你我們賺了多大一筆免稅外快,你簡直不會相信。”

“你怎麽被逮住的呢?”

“全怨運氣不好,寶貝。市長家裏擺午宴,我的一個姑娘在那兒端盤子。客人當中有個老太太,那姑娘在她家於過,卷過她家的東西。警察一用刑,姑娘就交待了,把老底都兜出去了。苦命的歐內斯廷就到了這兒。”

她們倆單獨在一座爐子旁邊說話。“我不能待在這個地方,”特蕾西耳語道,“外邊還有事等著我去做呢。你肯幫我逃出去嗎?我……”

“切洋蔥吧,今晚吃愛爾蘭燉牛肉。”說完她就走了。

監獄裏的地下情報系統發達得令人難以置信。一件事情還沒有發生,犯人們卻早就知道了。那些被稱為“垃圾耗子”的犯人專門搜集丟棄的報告書,偷聽電話,拆開獄長的郵件。所有的情報經過細致的整理之後分送給有地位的犯人。歐內斯廷·利特柴普地位很高。特蕾西注意到看守和犯人們都很聽歐內斯廷的話。自從犯人們認為歐內斯廷成為特蕾西的保護人之後,再也沒人來騷擾她了。特蕾西小心翼翼地等待著這個大個子黑女人來跟她親近,黑女人卻始終保持著距離。為什麽?特蕾西覺得奇怪。

發給新犯人的一本十頁手冊印著官方頒布的監規,其中第七條說:“嚴禁任何形式的性活動。每間囚室不得超過四人。每張床鋪每次僅限一人躺臥。”

事實與規定全然不同,犯人們都把那本手冊戲稱為“獄中笑話選”,在過去的幾周裏,特蕾西看到新犯人——鮮魚——每天被帶進監獄,一切都按原樣重復一遍。性習慣正常的初犯絕無幸免於騷擾的可能。她們初來時都嚇得戰戰兢兢,強悍淫蕩的“母牛”們在那兒等著呢。這幕戲就開始按部就班地演出了。在這充滿敵意的恐怖世界裏,母牛顯得友好,富於同情心,她會把看中的對象邀到娛樂室,她們一道看電視。母牛去拉她的手,新犯人不敢拒絕,怕失去唯一的朋友。新犯人很快會留意到,別的犯人再也不來纏她。她越來越依賴母牛,她們的關系也越來越親密。最後不管母牛對她采取什麽行動,她都只好遷就,以維持這寶貴的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