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陷落 第九章 “母牛”(第4/5頁)

“你不配當她的男人,歐尼。”

“我配當你的男人。”黑女人怒吼道。“你再惹她,我就炸了你的屁股當早餐。”

空氣緊張得能點著。兩個剽悍的婦人仇恨地怒目對視。她們為了我打算拼命?特蕾西想。隨後她意識到,這爭鬥與她本人並沒太大關系。她記得歐內斯廷說過:“在這種地方,你得跟人鬥,得當爺們,要不就逃出去。千萬不能退讓,退讓就沒命了。”

大個伯莎首先軟下來。她鄙夷地瞪了歐內斯廷一眼。“咱們走著瞧。”她睨視著特蕾西說:“你還得在這兒待好久呢,寶貝。我也要待很久。後會有期。”她掉頭走了。

歐內斯廷望著她的背影。“她是個壞女人。記得芝加哥那個殺掉所有病人的護士吧?她拿氰化物去毒病人,還待在那裏看著他們斷氣。知道嗎,惠特尼,她就是剛才纏著你的那個女人。真是活見鬼!得有人保護你,她不會輕易放過你的。”

“你肯幫我逃跑嗎?”

鈴響了。

“該嚼食去了。”歐內斯廷·利特柴普說。

特蕾西當晚躺在床上,想著歐內斯廷。

盡管後來她再也沒碰過特蕾西,特蕾西還是不信任她。她絕對忘不掉歐內斯廷和另兩名室友是如何欺淩她的。但是她需要那個黑女人幫忙。

每天晚飯後,囚犯們可以在娛樂室度過一個鐘頭,可以在那兒看電視、聊天,閱讀新出版的報紙雜志。特蕾西翻看一本雜志,忽然看到一幅照片,是查爾斯·司丹諾蔔和新婚妻子的結婚照,兩人挽著手臂,笑著走出教堂。特蕾西像是被人打了一拳。看著照片上他春風得意的笑臉,她那深切的苦痛化成了冷漠的仇恨。她曾經打算和這個人廝守終身,這人卻撇下她,聽任別人毀掉她,讓他們的嬰兒夭亡。然而那件事發生在另一個時代,另一處地點,另一個世界。那都是夢幻,現在才是真實。

特蕾西用力合上了那本雜志。

每到探監的日子,人家很容易知道哪些女犯的親友要來看望她們。準備會客的女犯先淋浴,再換上幹凈衣服,還要化妝一番。歐內斯廷從會客室回來的時候總是笑盈盈的。

“我的艾裏,他總來看我,”她告訴特蕾西,“他一直等我出獄。你知道為什麽?因為我對他特別好,比任何女人對他都好。”

特蕾西無法掩飾她的困惑。“你是說……在床上?”

“當然啦。這兒發生的事情跟外邊沒有什麽關系。在這兒我們需要樓住個熱熱的身子,聽她對我說情話。我們總希望還有人喜歡我們,不管是真是假。還有什麽可指望的呢?可等我一走出監獄,”歐內斯廷咧開嘴笑了,“我就會發瘋似的愛男人,懂嗎?”

有一件事特蕾西一直不明白,她決定趁這個機會問一問:“歐尼,你為什麽老是保護我?”

歐內斯廷聳聳肩。“你算是把我問倒了。”

“我真的想知道。”特蕾西小心翼翼地選擇詞句。“你所有的……呃……朋友都屬你管。你想讓她們幹什麽,她們都得服從。”

“她們不想丟腦袋,就得聽話。”

“可我是例外,為什麽?”

“你不滿意嗎?”

“不,我只是問一問。”

歐內斯廷想了一會。“你身上有一種我喜歡的東西。”她看到特蕾西臉上的表情。“哦,你別誤會了,那種東西我不缺。我說的是,你有一種氣派。一種道地的氣派。就像《時尚》和《都市與田園》雜志裏那些冷臉子的貴婦人,穿著講究的服裝,從銀壺裏給客人倒茶。你屬於那一類人,不該上我們這兒來。我不知道你在外邊怎麽會卷進了那種案子,我猜你一定是受到別人陷害。”她望著特蕾西,居然有點羞澀了。“我一輩子沒見過幾個體面人,”她說,“你就是其中之一。”她轉過頭去,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了。“真對不起,你的孩子沒了。我……”

那天夜裏熄燈之後,特蕾西在黑暗中耳語道:“歐尼,我得逃出去。請你幫我的忙。”

“我困了,你他媽閉上嘴,聽見沒有?”

監獄裏流行著一套黑話,歐內斯廷給特蕾西上了入門的一課,一夥女犯在院子裏聊天:“那條母牛跟老白解了帶子,從今以後得拿長勺子給她喂食……”

“她不長了,可正在下雪的時候被人逮住,一個硬釘把她交給了屠夫。飛天取消了。紅酒喝不成了……”

特蕾西像是聽到一群火星人在談話。“她們在說些什麽?”她問。

歐尼笑得前仰後合。“你聽不懂人話嗎,姑娘?搞同性戀的女人‘解帶子’就是從丈夫變成了娘們。她搞上了一個‘老白’,就是白人,像你一樣。不能相信她,就是說,大家得躲她遠點。她‘不長了’,就是刑期快滿了,可是‘硬釘’發現她在吸毒——‘硬釘’就是遵守監規、不聽我們使喚的人——她們把她交給了‘屠夫’,就是監獄裏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