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2/5頁)

周五下午在操場上時,她百無聊賴地在硬邦邦的地面上踢著一個瓶蓋,腦中回放著父親對她說過的每一句話,盡管這麽做讓她痛苦不堪。

他說,他喜歡這個小夥子,好像這就足以作為讓他女兒嫁給這個人的理由!還有關於皮奧特爾離開他的項目會使整個人類蒙受損失的那段。他的項目已經成了目的本身,它不服務於任何意圖、任何目的,它只是不斷地進行下去,在這一過程中衍生、迂回、掉頭重來。除了其他科學家以外,都沒有人知道這個項目到底是什麽。最近,凱特甚至開始懷疑,其他科學家究竟知不知道。不無可能的是,他的贊助者早已忘記了他的存在,他們繼續給他提供資金僅僅出於慣性。他很久以前就被撤除了教職(她想都能想到他當老師是什麽樣子),安置在一個又一個實驗室裏,幾經輾轉,每次分到的實驗室都越來越小。在約翰·霍普金斯大學成立獨立的自體免疫研究中心時,他們也沒邀請他加入。或許是他拒絕了他們的邀請,她也不太確定。不管怎樣,他只是一個人默默地繼續著他的研究,顯然沒人特意來調查他有無進展。不過誰又知道呢?或許他取得了多方進展也未可知。然而此時此刻,凱特想不出有什麽偉大的成果,能夠為他犧牲自己大女兒的行為洗白。

她錯將一叢青草當作那個瓶蓋,一腳踢了上去,邊上一個等著玩秋千的孩子看上去嚇了一跳。

娜塔莉可能已經俘獲了亞當的心。她看上去漂亮可人,溫婉詩意,此刻正蹲下身子安慰一個手肘擦破皮的小女孩,亞當站在她邊上,充滿同情地看著她們。

“你為什麽不帶她進去貼個創可貼呢?”他問,“我來看著玩蹺蹺板的孩子吧。”

娜塔莉說:“哦,真的嗎?謝謝,亞當。”她說著動作優雅地站了起來,領著孩子往室內走去。她今天穿了條裙子,這種打扮在助理中並不常見。裙擺在她的小腿肚上飄揚,發出撩人的沙沙聲。在凱特看來,亞當盯著她的背影望了過長的時間。

有一次,那是幾個月前,凱特也曾嘗試過穿裙子來學校。不是那種沙沙作響的裙子,實際上是一條鑲有鉚釘的前拉鏈牛仔裙,但她覺得它多少可以讓她顯得……柔和一點。年長的教師們一眼看穿了她,神秘地眨著眼睛。“某人今天很賣力哦!”鮑爾夫人如是說。凱特則回答說:“什麽?這個?我穿它只是因為別的衣服都洗掉了,就是這樣。”然而亞當似乎並未注意到她穿了裙子。不管怎麽說,事實證明她穿裙子是不切實際的——爬立體方格鐵架時很不方便——而且她也擺脫不了在教師休息室的全身鏡裏看到的自己樣子的困擾。她想到了“老來俏”這個說法,盡管她知道自己並不老,至少尚未如此。第二天,她又換回了牛仔褲。

此刻亞當信步走到她身邊,對她說:“你注意到沒有,有些日子特別容易出事?”

“容易出事?”

“剛剛那個孩子,手肘擦破了皮。然後今天早上,我班上的一個男孩子把自己的食指放進了削筆刀裏——”

“哎呀!”她說,不自覺地縮了一下。

“就在午飯前湯米·巴斯把門牙給摔掉了,我們只得打電話給他媽媽,讓她把他接走——”

“哎呀,今天的確是多事之日,”凱特說,“你把那顆牙齒浸在牛奶裏沒有?”

“牛奶裏?”

“你把它浸在一杯牛奶裏,興許它還能重新植上呢。”

“哦,不,我沒有,”亞當說,“我只是用一張紙巾把它包住了,沒準他們要把它留給牙仙。”

“嗯,別擔心。只是一顆乳牙而已。”

“你怎麽知道可以浸在牛奶裏的?”他問。

“噢,我就是知道的。”她說。

她不知道該怎麽擺放雙手,於是便開始前後甩動手臂,然後她想起邦妮說過這樣子看上去像個男生(記上邦妮一筆)。她停下擺動,把手插到後口袋裏。“我九歲的時候,有次被橄欖球撞掉了一顆已經長成的牙齒,”她說出口之後才意識到這話聽起來太不像個女生會說的了,於是又補充道,“我正好在回家路上經過一個球場,就這麽被撞掉了。但我們家的女管家知道要把牙齒浸在牛奶裏。”

“是嗎,這招肯定管用,”亞當說,他現在正更加仔細地打量著她,“你的牙齒長得真好。”

“哦,你真是……你這麽說也太貼心了吧?”凱特說。

她開始踮著穿著球鞋的腳在操場地上畫弧線。接著索菲婭走了過來,然後她和亞當聊起了一種免揉面包的制作方法。

在下午一小時的活動時間裏,那個芭蕾舞演員娃娃和水手娃娃又換了一種方式上演分手(凱特都不記得他們是什麽時候復合的)。這次他們分手是因為水手娃娃表現不得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