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別忘了北京城寂寞的角落裏,野胖子也能有春天(第3/8頁)

就聽不慣他說這喪詞兒,“我還不相信別人會愛上我呢!……哎,你老蹭我幹嘛?”我穿個破羽絨服,鼓鼓囊囊的,跟肉山一樣,郝澤宇夠不著我的肩頭。

郝澤宇真心地笑了,“瞧你胖的。”

今晚,這個胖,聽上去特刺耳,“誰胖了!”

“我胖,我是大胖子還不行啊。”他掐掐我的臉蛋。

我打他手,“我問你啊,你是不是有奇怪的癖好,專門喜歡胖女孩。”

他翻白眼,手指著自己眼睛,“聽你說這話,我眼皮都快翻脫臼了。”

我生氣,“別打岔,快說,你是不是喜歡胖子?”

他收斂了笑意,說:“我不喜歡胖子,但我喜歡你。”

回去後,我倆神色恢復平常,媽也顯得很自然,“哎呀,老福喝了兩盅,上頭了!回屋睡覺去了,來,阿姨陪你喝點。”

媽表現不錯,做了一個未來丈母娘應該做的事情:喝酒時順勢把他家底兒摸了一遍,讓這場面顯得正式一點。

過了十二點,把郝澤宇送走,他上車前,我倆握了一會兒手,跟互相輸送元氣似的,一方面是因為熱戀,另一方面是我倆心中皆有忐忑。

回家後,我面對媽,無語凝噎,百感交集,終於擠出一句,“媽,謝謝您。”

“甭謝我,你得謝那貂。”

〔三〕

大年初一,按理要去爺爺奶奶那邊拜年,我不想去,又不能不去,要不爸太沒面子了,因為媽可不去拜年。我們老福家現在還保持著滿清遺老遺少的風采,過年講究忒多。爺爺奶奶在世的時候,不知道的還以為一群精神病在演清宮戲呢。他們窮而有傲骨,通婚最起碼也得是鑲黃旗,因此我媽這一個勞苦大眾出身的,頗不受老福家待見,爸為了跟媽結婚,主動放棄了房產,年三十也不回那邊過。

當然遺產也沒什麽,就是一個破四合院的一小間。幾個叔叔姑姑都住鄰對門,下一代表姐堂兄有了孩子,也過來蹭住,生怕將來拆遷,誰家多占了幾厘米的便宜。媽為了爸的面子,大年初一少不了過來忍一天。後來姥姥過世,爸那邊都沒人過問,媽打從那年開始,就不來拜年了。

但今年怪了,媽竟然主動說要過去。今兒氣溫都零上了,一路上,穿貂的媽一直淌汗,臉上的粉一道一道的,我忍不住說,“您至於嗎?”

後來見到我那些叔叔嬸嬸的表情,我明白了,太至於了。

見面時,各位親戚正在請安行大禮呢,二位姑姑更是誇張,交換搭著手,膝蓋一屈,相互說著姐姐妹妹過年好啊,跟《甄嬛傳》裏妃子相見似的。

媽笑說:“我也不懂這老理兒,就不跟你們演《甄嬛傳》了。”媽那身貂皮大衣,特紮眼。

二姑上下打量,冷笑,“您這一身,可不敢讓您行禮。”

三姑說道,“闊啊,穿貂啦!”

“大福子給買的,”貂跟長在媽身上似的,她仿佛在摸著自己的毛,“我不要,非要買,今年賺幾個錢就不知道該怎麽花了。”媽總算揚眉吐氣了。

如此出息的我,跪在地上,說著過年好啊大娘大爺叔叔嬸嬸姑姑姑父。大伯說我禮數不周全,為了壓歲錢,我忍。

“阿牟其、阿牟、姑爸爸、窩克……”這幾句滿語稱呼,格格我就不給諸位平民百姓翻譯了,“祝您們萬事如意,永保安康!”最後這一句,我直接喊出播音腔來。好在大清朝早被推翻了,當格格可真累。

接下來是壓歲錢環節,二姑攔住了眾人,“壓歲錢不用了,她是訂過親的人了。”

堂弟忍不住說:“不是又吹了嗎?”

“那也算。”

二姑說雖然不給壓歲錢了,但給我保個大媒。她從手機裏翻出一黑胖子照片,說這是愛新覺羅家的曾孫,幹城管的,雖然是二婚,但我倆胖得特有夫妻相。

我看著照片,猛吸一口氣。二姑,我是你親外甥女啊,你不能這麽害我啊!

三姑也是要害我,她怨二姑,給我保了這麽好的媒,怎麽不給她兒子找對象啊。

三姑說表弟失戀,跟活不起一樣,她拿我舉例子,說我被人退親了,還這麽堅強。

三姑讓我待會兒去她屋,好好勸勸表弟,因為這種痛苦:“只有你能懂。”

我覺得那件貂皮大衣,讓二位姑姑積累太多仇恨了。我說:“不,還是三姑您更懂。”

背景提要:三姑離婚才半年。

我拉住二姑的手,“二姑你也比較懂——我二姑父跟那狐狸精斷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