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一場空（第2/5頁）

此批禦賜之物，為了不負皇恩和嚇唬沿途劫道的，對外一直聲稱是大帥親自押送，有殺手狙殺？

本來以為淩霄重傷初愈，不宜上戰場打仗，又擔心他回去逞強，所以讓他押送物資，難道是他親手把淩霄送到了黃泉路上？

“師兄，外敵…尚是其次，突厥為了報仇，流民只為果腹，不足慮。可是，毓王…怕你，以後容不下你；景陽帝，也要提防你功高震主。江山是誰的都一樣，你要謀一條生路。”淩霄斷斷續續的叮囑，他怎麽能放心。

淩安之愣了一下，淩霄生性嚴謹，除了上次在錦州受傷，從未叫過他師兄。

“師兄，朝堂比戰場危險；你要知危，認識到…今時不同往日；急流…思退，退到別人注意不到的地方去；之後窮變，想想應對的辦法…花折身份特殊，若能先由他庇佑一陣子，躲躲風頭也行。”

天煞孤星的淩安之在這冰天雪地的山洞裏，懷裏抱著一絲兩氣還在為他命運擔憂的淩霄，心都要碎了。

“師兄，抱抱淩霄吧。”淩霄喃喃低語，被淩安之攥住的手改為十指交握，貪婪的吸收著淩安之手心的那些熱力。

他常年征戰，也知道早晚會有今天，霜降沙場厚衣添，刀光已落馬蹄前，武將的命運，大抵若此吧。

本以為會在這山洞裏孤家寡人的血盡而亡，卻有心心念念的師兄來陪他走這最後一程，少年時這樣生於此人懷中，而今這樣死於此人懷中，既是宿命，也是慰藉嗎？

上蒼給他時間，讓他把叮囑說完，是否算是最後的垂憐？

他腦海已經因為失血而開始模糊不清，能容許他自私的胡言亂語幾句嗎？

“…師兄，我平生所求就是能保你平安，看來…陪不了你那麽久了。”

淩安之疼的全身發麻——淩霄，沒有左右手的將軍，站在風刀霜劍的朝廷和戰場上，你以為沒有你我還能再活多長時間？

“師兄，還有一情不見容於天地，卻不甘心帶到棺材裏去，怎麽辦啊？”淩霄擡手，血跡斑斑，想第一次大大方方的摸摸淩安之棱角分明的臉，但是想到淩安之已經算是成家，撐著一口氣顫抖著停在半空，蒼白的手背青筋和血汙刺人雙目。含水的眸子裏有不舍、不甘、希冀、膽怯一一飄過，快的淩安之一個都抓不住。

淩安之攥住淩霄修長、冰涼滿是薄繭的手，貼在自己臉上。

安慰從淩霄的眼中一閃而過，他的聲音快聽不到了，“師兄，再吻我一下行嗎？額頭就行。”淚眼已經強自支撐，口鼻中的血液順著嘴角流下，眼中光芒越來越弱。

“淩霄，”淩安之瞪大雙眼，覺得五內俱焚，何情不見容於天地？何情要以吻償還？難道——

他握住淩霄的手，心都要疼碎了，此時還有什麽事情能讓淩霄帶有遺憾？迎著淩霄朦朧希冀的目光，輕柔的吻在懷中人幹裂血腥的唇瓣上，如琢如磨，舔開那唇縫，近乎虔誠。

拋卻千重枷鎖與人倫，多年來沉默陪在自己身邊的長情，黃泉路去的絕望告白，他覺得畢生都要釘在十字架上，終生難還此情的一二了。

“淩霄，此仇必報！”仇恨之火熊熊燃燒，將血液燃成了滾燙的巖漿，寧可流血漂櫓，也不可能讓淩霄枉死。

“師兄，”淩霄本已經油盡燈枯，奄奄待斃，卻突然在淩安之的手掙紮動了一下，全身由於失血而有些控制不了的發抖，最後一點心血都凝固在了棕色的瞳孔裏，他用盡全身力氣的盯著淩安之：“不要報仇…，流民和突厥，只是打手…，背後的力量，非你我所能左右…，答應我！”

淩安之摟著淩霄，淩霄一動他疼的肝膽俱裂，不報仇？仇恨的種子像是有萬鈞之力，像是沖破一切已經生根，難道讓他自己把自己窩囊死嗎？

“…”

淩霄繼續盯著他，棕色的眼睛裏全是淚光，嘴裏鮮血又汩汩而出，好像就憑著最後一股心血撐著，聲音已經比剛才弱了不少，還在堅持著，道：“答應我…”

淩安之喉結抖動，嘴唇都咬破了，他兩只眼睛充了血，實在是不忍心：

“我答應你…”

“淩霄，忍一忍，我們那麽多次都沒死成，熬一熬就能過這一關。”

淩安之想哭，可有時候傷口太大，反倒一時不會流淚流血了：“淩霄，你不能出事，你出事了我怎麽辦？你不能出事，別丟下我一個人。”

淩霄感覺自己輕飄飄的，好像剛才剜心挫骨的疼痛不存在了，只感覺到淩安之緊緊摟著他的懷抱，淩霄眸子裏僅有的火光越來越淡。

他想操心的事太多，可是，過不了眼下這一關了，淩霄囁喏顫抖著雙唇，做最後地叮囑：“這一生擦身黃泉與碧落，再不會遇見我，師兄，忘了淩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