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情的慧根

雖然淩安之毫無精神, 拒絕和任何人交流,不過余情也算是放下了一口氣,這個人還能喘著氣搭理她一兩句,便是大幸了, 其他的事以後慢慢再哄吧。

許康軼也來看了幾次,許康軼本來話就少, 以前他們兩個交流本來就是淩安之說許康軼聽, 許康軼有時還嫌淩安之話癆吵鬧,這回話癆不說話了,兩個人又恢復了最初剛認識時候的狀態——對瞅。

一晃十多天過去了,余情、許康軼、花折全有些坐不住了, 淩安之確實是活了, 不過傷口卻一點也沒見好,藥物下去, 猶如澆在石上, 依舊是不能起身,越來越瘦, 被傷口拖的無精打采,昏睡的時間越來越長。

余情已經像彈簧一樣,繃緊到了極限,花折不敢刺激她, 對她說的便是淩安之最近三四年,病傷的次數太多,這次淩霄一沒, 心下上了大火,借著這次受傷發了出來,恢復的慢些。

但是對於許康軼,花折也是束手無策,起早貪黑的不停調整合適的藥方:“康軼,他好像對什麽都無所謂了的樣子,也根本不想好了,這樣下去,身體底子很快耗盡了,生大病就是幾天的事。”

許康軼知道淩安之表面上嬉皮笑臉,有時候也好像低三下四,實際骨子裏帶著那麽點寧折不彎的倔強,平時表現不出來,不過他本來在意的東西就那麽可憐的幾樣,短短不到兩個月失去殆盡,任誰也過不了這個坎。

——花折確實有些烏鴉嘴,不好的事說起來百靈百驗。

次日剛過了四更天,淩安之就發起燒來。

花折心往下沉,不敢有一絲怠慢,當即熬了參湯和藥物端了來,余情近些天看淩安之這樣,嚇的肝膽俱碎,不過不敢表露出來,一如既往的小心看顧。

她像往天一樣,把湯和藥全都吹涼了,一邊小心翼翼的說著以前好玩的事,一邊一口口的給他喂了下去。

淩安之有時候也雙目平靜和她對視一下,前一陣子便告訴余情說話震的傷口疼,身上皮膚哪裏碰著都似火燒,所以基本不接話不讓碰。

余情怕他燒的嚴重,不敢離開左右,也不敢老是摸他額頭測試溫度,只能是巨細靡遺的守護著。可還不到五更天,喂下去的湯和藥就全吐出來了,好像還夾著血絲,發燒的溫度越來越高。

花折吃驚非小,一邊用藥一邊加重的話,那只能是說明病情無法控制,淩安之生病,病程奇快無比,他挖空心思的更改藥方,使人體更容易耐受一些。

——不過好像藥石下不去了。

余情喂他,他便喝藥喝湯,可惜在胃裏全放不上一炷香,沒多久便翻江倒海的吐出來,最開始夾雜著血跡,後來幹脆的分不清是藥還是血,嗓子也完全被刮破了,咽下一口唾液和咽下一口火炭的感覺也差不多,身子冷的像是凍在了冰塊裏。

連許康軼也不忍心看。

坐在床頭想勸他,可是怎麽勸他?是勸他淩霄還能還陽,還是刀子不是余情捅的?

他張口結舌了半天,也只憋出一句:“螻蟻尚且貪生,淩兄年紀還輕,以後福祿壽考也未可知。”

淩安之閉著眼睛,也不知道聽到了沒有——不疼不癢,聽到了效果估計和沒聽到也差不多。

這麽發燒折騰到第二天晚上,終於當余情再把藥勺送到他嘴邊的時候,他把形容枯槁的臉偏了過去,說話細若遊絲,“不喝了,別糟蹋我了,讓我歇會吧。”

許康軼晚上一進來,就看到這麽一個情況。

他嘆了口氣,用眼神示意余情出去,他坐在了床頭,也不再字斟句酌:“我久病之人,覺得世間最可怕的事情,便是數著日子等死,三寸氣在千般用,勸你先自己挺過了這一關,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淩安之聽他說的認真,睜開黯淡無光的眼睛看著他,聲音輕的像片落葉:“大楚北境,現在太平嗎?”

許康軼:“西北部落、北疆番俄、東北女真,十幾年之內全已經無再戰之力。”

淩安之嗓子完全破了,聲音裏嘶啞的像帶著血絲:“人各有命數,大楚的仗打完了…也許就是我氣數盡了。”

許康軼鳳眼盯著他:“誰說仗打完了?”

淩安之冷冷又無力的道:“四殿下,你不會以為,我活下來…還能為你打仗吧?不到三年,我已經這樣病了四次,重傷兩回,基本是個廢人,你還是…另覓他人吧。”

許康軼眼波流轉:“別人在你這種情況下,早就死了,你只不過在別人該死的時候,病了傷了幾回,有什麽自怨自艾的?”

仿佛沒聽到許康軼咄咄逼人,淩安之自暴自棄:“我這也是…自作自受。”

許康軼曾經重疾纏身,幾次午夜夢回偷偷幻想那麽一會如果重生能怎樣,最珍惜生的可貴:“淩霄給你擋了災,你難道現在要一心求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