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振聾發聵

花折看到聖旨面沉似水:“康軼, 你這次入京嗎?”

許康軼知道楚肅宗會趕盡殺絕,可不成想卻如此耐不住性子,一口喘息的機會也不留給他:“我已經褫奪了王位,本就是戴罪立功, 沒有理由不進京。”

花折氣憤難當,摟住了他的腰靠進了他懷裏:“去了是自投羅網, 死的毫無意義, 我不許你去!”

許康軼何嘗不知道,拍了拍花折的肩膀:“我必須要去,我母親還在宮裏。”

花折知道自己這麽說話不合適,可也實在是退無可退沒有辦法:“就算是你奉旨進京, 下場無外乎和澤親王一樣, 被按著脖子殺了,屆時兩個兒子全是這麽無端慘死, 天下哪個母親打熬得住?”

許康軼轉向京城, 掩蓋不住的對母親憂心忡忡:“抗旨不準就是謀反了,我朝律例, 皇子要是謀反的話,母親是要賜自盡的。”

花折緊摟著他不放手:“虛張聲勢的計謀可以用一次,可絕對用不了第二次,我們想想辦法, 看能不能在京城將貴妃救出來呢?”

許康軼慘笑,心中堵得砂石緊湊,他隱忍受逼迫多年, 對自己身上的軟肋了如指掌:“銘卓,你說的我其實已經考慮過多次,可皇宮大內,守衛森嚴,而今形勢下,要是能救人的話我在京的時候就已經動手了,確實沒有辦法。”

花折咬著牙:“步步緊逼,欺人太甚,忘了你也是有爪牙的老虎,你去了就是送死,死的毫無價值,到時候讓我怎麽辦?”

兩個人正在爭執,卻看到元捷門也沒敲慌慌張張地撞開琉璃簾子進來了,進門便跪倒以頭觸地,放聲大哭:“王爺,貴妃娘娘,沒了。”

許康軼以為自己聽錯了,一時沒回過神來:“什麽?”

元捷涕淚橫流:“剛才裴將軍八百裏加急傳來密信,虞貴妃日前在寢宮中,自裁了。”

最憂心恐懼的時候驟然發生,許康軼一時難以接受,目眥欲裂,當即大口喘氣,面向東方,張了張口,一個字也沒有說出來,雙手按著疼痛的胸口,劇痛來得猝不及防,一頭栽在了花折伸出來的手臂上。

等他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他好像是被奪了舍似的,失魂落魄地聽元捷說當時的情況:“裴將軍說,貴妃當時是半夜,將宮女和太監全支了出去,之後換上了殿下小時候壽誕時她穿過的禮服,面向西北,留下血書,持刀自裁了。”

他心哆嗦:“持刀?”

元捷點頭:“密信上說,用刀刺心臟,一刀致命。”

許康軼心酸不語,手無意識地握緊了床沿,用力太大指甲劈了都感受不到,女子自裁,或為懸梁,或為服毒吞金,剛烈的也頂多是吻頸,而一刀插入心臟,是有多決絕?

他母親只是為了告訴他一件事,不要回來了。

不回去便是抗旨不遵,也是死罪。

想要不死,眼前只剩下了一條路——造反。

母親面向西北,外人看起來,可能以為是面向許康軼,可許康軼心裏明白,是西北加上正北,“為娘在宮中,時時思念你兄弟二人,此時面向西北,猶如你兄弟二人在身邊耳。”

安西和北疆,兵合一處。

花折摟住許康軼,莫名悲憤,貴為皇子,才華橫溢,從小到大和皇兄最大的願望竟然是活著,可偏偏還活不下去。

“康軼,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指望著別人垂憐賞賜,你連呼吸都是錯的,既然貴妃娘娘遺志,反了就算了。”

許康軼聲音強自平靜:“那我豈不是國賊了嗎?”

花折理了理許康軼額頭的亂發,輕撫了撫他皺起的眉心:“是否是國賊,不是他許康乾一個人能乾綱獨斷的,也要聽聽天下悠悠眾口,拋開他治國不談,你看他對外敵的軟弱和恐懼,你要是國賊,他就是賣國賊,比國賊還不如些。”

花折將許康軼扶正坐起來,雙手扶著他的肩膀,瀚海雲濤一樣的眸子盯著他:“你們全是皇室的血統,大楚的正宗,也不算竊國,怎麽就是國賊了?”

花折透過許康軼,好像許康軼身後的背景已經一分為二,一半是許康軼堅守了多年的信仰,是社稷蒼生和皇子的擔當和忠誠。

另一半是許康軼這麽多年背負在身上的不公和血海深仇,他和許康軼在一起的時候,看到許康軼挺簡單的開心,他就心酸,付出的是潑天的心血和奉獻,得到的全是天大的不公和失去,在許康乾眼中,許康軼就是眼中釘肉中刺,只有去死才是對的。

“康軼,我知道你飽讀聖賢之書,心系天下百姓,對得起列祖列宗和忠義二字,所以,有些話,一直在我心中,可我不想觸碰你的底線,所以,這麽多年我也沒有講過。”

許康軼和花折對視,他知道花折要說什麽,不過沒有打斷他,輕輕地說道:“這是許家的大楚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