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足綱(第2/3頁)

這位作者還報告了一件更加令人難以置信的事。有一只章魚離開大海,潛入了卡爾迪亞(現今西班牙南端、直布羅陀附近的城市)的養魚場裏一個沒有蓋子的水槽,時常會偷走儲藏在那裏的鹽腌魚。鹽腌魚的氣味對於海中的任何動物而言都極具誘惑,人們甚至還有在捕魚用的魚梁上塗抹這種氣味的習慣。這暫且不提。那只章魚偷魚太過頻繁,激怒了養魚場的看守。但他們即便給養魚場圍上柵欄,章魚也能沿著樹枝翻過柵欄逃走。只有依靠狗的敏銳嗅覺,才能在現場將犯人抓住。一晚,一群狗將欲逃回海中的犯人團團圍住,並通知了看守。趕到現場的看守看著眼前這奇異之物,嚇出一身冷汗。首先是那只章魚的體形,出奇地大。那被鹽水弄臟的膚色、散發出的惡臭也十分駭人。有誰能想到,偷魚的犯人竟是一只章魚呢!誰都未曾想過,會在這種情況下遭遇一只章魚。看守們懷著一種與怪物對峙的心情。實際上,那家夥還發出令人害怕的氣息,惹惱了狗群,並動用觸手末端如鞭子一般抽打狗群,又將巨大的腕足如棍棒一般揮舞。人們釘了好幾根魚叉,才終於將這章魚殺死。這章魚的頭被送到盧庫魯斯面前時,其大小與十五壺[7]的酒桶相當。借用崔畢烏斯的話來說,人們張開雙臂合抱,都無法抱住這章魚的觸手,宛如棍棒一般多節而粗糙,長達三十步距,上面排列著巨大的吸盤,如同水盆一般。相應地,章魚的牙齒也非常大。人們將這只章魚的遺骸作為珍稀之物保存了起來,其重量竟達七百磅[8]。

傳說在挪威的海裏,有一只名為克拉肯[9]的大章魚,普林尼的這段記述也與傳說非常接近。其頭部大小有十五壺,幾乎是四百升。其觸手長達三十步距,大約是九米。另外保存下來的遺骸重達七百磅,約為二百三十千克。人們也許確實曾經發現過巨大的章魚,但至少不會有章魚棲息在直布羅陀海峽以東的地中海沿岸,還從容自如地爬上海岸。這明顯是普林尼,或是崔畢烏斯在吹牛了。不過我必須得承認,這部分的描寫極為細致,栩栩如生。

下面我想引用一些關於我最喜歡的闊船蛸[10]的章節,同樣是一種頭足綱的章魚。首先是第四十七章。

被稱作那烏提羅斯(意為水手)或旁提洛斯(意為漁夫)的動物應當被列入最令人驚訝的動物之中。它們一邊從身上的管狀物中將水排出,一邊浮上海面。接著便如同傾倒完船底積水的船只一般,來個仰面朝天,舒舒服服地浮遊在水面上。倘若將兩根主要的腕足張開,腕足之間便會拉開一張精巧絕倫的膜狀物,它們將其作為船帆,鼓風航行。而在海面之下,其他的腕足則如船槳一般全力回旋,中央的腕足則像船舵,決定航行方向。這麽一來,它們便能像快艇一樣乘風破浪,一旦感到一絲危險,又會立刻吸入海水,躲到海裏去。

普林尼將闊船蛸形容為快艇,這比喻真有羅馬海軍軍人的風格。快艇即利布納,原本是居住在利布尼亞地區(巴爾幹半島西部亞得裏亞海沿岸)的民族所使用的船,曾與海盜船同義,後來被羅馬艦隊采用,發揮了重要的作用。這是一種船舷兩側各有兩列槳,一邊劃槳一邊鼓帆前行的小型船。普林尼曾赴任西班牙及北非,或許有過多次搭乘利布納的經驗。

《博物志》第四十九章也出現了關於闊船蛸的記述,也讓我摘錄過來吧。

木奇亞努斯[11]的報告稱,他曾在普洛彭提斯海(現今馬爾馬拉海)見過像船一樣的動物。它生著形如船底的卷貝,船尾較圓,船頭呈尖形。在這卷貝之中有一種類似墨魚的動物,名為納普利歐斯,不過卷貝和這類似墨魚的動物之所以這麽做,完全是為了彼此消遣。它們的消遣方式有兩種。天氣風和日麗時,乘在卷貝上的動物會像劃槳一樣,用腕足在下方拍打海面。若起風了,這動物便將腕足伸入水中當作船舵,貝殼則迎風張開口。後者讓前者搭乘在自己身上,前者則操縱著後者,彼此同樂。這份快樂,即便是兩只沒有感覺的動物也能感受到。話雖如此,這種動物對水手而言是不祥的征兆,人們普遍相信,倘若這種動物出現,就會發生不好的事情。

這一小節出現了納普利歐斯一詞,將其當作與那烏提羅斯一樣的闊船蛸即可。普林尼似乎認為闊船蛸像寄居蟹那樣,是章魚與貝殼協力共生。當然這並非正確的觀念。不過據說制造外殼的闊船蛸中,只有雌性能自由出入其外殼,所以普林尼將外殼誤認為其他的生物,也不足為怪。

在章魚之後,普林尼還繼續寫了蝦和蟹,不過我接下來想引用關於海膽的內容,這也是我喜歡的。出自第五十一章後半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