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4/4頁）

貝莉絲來到“雄偉東風號”上一間位置較低的艙室，僅比甲板高出一兩層。她望向嘉水區周圍的船只以及“雄偉東風號”高聳的船首斜桅。這艘船上的煙囪很幹凈，桅杆直指向兩三百英尺的高空，仿佛光禿禿的枯木，底部則埋入一排餐室與樓板之間。

一架巨型飛艇的五臟六腑鋪陳在甲板上，猶如破碎的化石。彎曲的金屬杆仿佛酒桶的箍條，又仿佛一排肋骨。螺旋槳、引擎、巨大臃腫的氣囊等，沿著數百英尺長的“雄偉東風號”一路鋪開，圍繞在桅杆底部。一群工程師正把零件組合到一起，逐漸將那龐然大物裝配起來。炙熱的金屬所發出的隆隆噪音透過窗口傳到貝莉絲耳邊。

隨著疤臉情侶的到達，任務指示會開始了。

到了夜間，貝莉絲發現自己陷入失眠的困境。她放棄了入睡，開始嘗試繼續寫信。

她感覺自己像個旁觀者，遠遠地目睹著發生的一切。每天她都被帶去“雄偉東風號”。大約三十五名男女集結在房間裏，包括不同的種族。有些是改造人，其中一兩個貝莉絲可以肯定來自“女舞神號”。她認出謝克爾的夥伴坦納·賽克，並察覺到對方也認得她。

天氣突然炎熱起來。艦隊城拖著沉重不堪的步伐進入一片新的海域。空氣很幹燥，每天的氣溫都類似於新科羅布森夏日裏最罕見的酷熱。貝莉絲不喜歡這種氣候。她凝視著無情而陌生的天空，感覺自己在其影響之下日漸衰弱。她不停地冒汗，並換上輕薄的衣衫，煙也吸得少了。

人們光著上身行走。天空中到處是夏日的飛鳥，劃出一道道弧線。域中周圍的水很清澈，靠近表面處有大量色彩鮮艷的魚群。嘉水區的小巷中開始出現異味。

負責講解的是海德裏格以及與他相類似的人——被迫入夥的仙人掌族，他們都曾是底爾沙摩的海盜商人。海德裏格是名出色的演說家，憑著他的口才，那些描述與解釋就像是令人熱血沸騰的故事。這是一種危險的本領。

他向貝莉絲及其新夥伴們描述蚊族島嶼。聽著這些故事，貝莉絲開始懷疑，自己參與的這項任務，是否真有達成的可能。

丁丁那布倫有時也來參加會議。而疤臉情侶至少會有一人在場。有時候，烏瑟·鐸爾悠閑地站在一邊，手搭劍柄，斜倚著墻壁，讓貝莉絲感到很不安。

她總是忍不住盯著他看。

窗外的飛艇逐漸成形，仿佛輪廓模糊不清的巨鯨。貝莉絲看見飛艇內部安上了舷梯。新搭建的吊艙輕薄如紙。塗有焦油與樹液的皮革也已拖拽到位。

最初只是一堆零件，然後像是分解的屍體，接著變成一件半成品；而如今，它已是一艘龐大的飛艇，匍甸住甲板上，仿佛剛破繭而出的昆蟲：依然很虛弱，無力飛翔，但無疑已經完成蛻變。

炎熱的夜晚，貝莉絲獨自坐在床上，一邊冒汗，一邊抽煙，對於即將到來的行動，她雖然充滿恐懼，但也幾乎興奮得陣陣戰栗。她時不時站起身，來回踱步，僅僅為了聽一聽金屬地板上的腳步聲。屋裏只有自己弄出的聲響。她覺得很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