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第2/5頁)

這裏的科學家是一群奇怪的組合。被迫入夥的學者與我想象中相去不遠,而艦隊城本地的則像是海盜。別人告訴我,這位是數學家,這位是生物學家,這位是海洋學家:但他們看上去全都像海盜,疤痕累累,兇神惡煞,衣冠不整。
艇上還有仙人掌族和血痂族警衛。我見過他們的軍械庫,裏面有飛輪弓、燧石槍和長柄斧。他們帶著黑火藥,似乎還有一些大型器械。萬一蚊族不願合作,我想我們帶足了武器來說服他們。
負責指揮所有警衛的是烏瑟·鐸爾。而給他下達命令的,是嘉水區的首領之一。疤臉情侶只來了其中一人。
鐸爾來回踱步,從一間屋子走到另一間。我感覺他跟海德裏格交談最為頻繁。他似乎很焦躁,我盡量避開他的視線。
他的姿態,他那不同尋常的嗓音,都讓我很好奇。他總是穿著灰色皮衣,仿佛那是他的制服,皮革上坑坑點點,布滿疤痕,但幹凈得無可挑剔。他右手袖子上纏著金屬絲網,一直連到腰帶裏。他的劍懸在左側腰間,渾身插滿手槍。
他常常朝著窗外怒目而視,然後踱回來,通常是走到疤臉首領身邊。
疤臉情侶臉上的傷痕讓我有點兒反感。我知道有些人喜歡從疼痛中尋求解脫,並以此作為性事的一部分——我接觸過這類人,雖然我認為此種嗜好略顯荒誕,但絲毫不會感到困擾。在我看來,疤臉情侶的問題不在於此。我有種感覺,他們的劃痕可以說是即興而為。令我不安的,是他們之間某種固有的更深層的聯系。
我盡量避開疤臉首領的視線,但發現自己忍不住偷窺她的傷疤,仿佛其圖案具有催眠效果。然而當我從手指縫裏悄悄觀瞧,它們既沒有浪漫與神秘的感覺,也沒有任何啟示性作用,只不過是舊傷的憑證。只不過是疤痕。
同一天,稍後。
賽拉斯在最後一刻才把所需的物品送來,仿佛刻意營造戲劇效果似的。
我不得不欽佩他的手段。
雕像公園裏那番簡短的對話過後,我一直在琢磨,他怎樣才能把相關的資料交給我。我和我的房間都受到監視,我能怎麽辦?
魯那月二十六日早晨,我醒來時發現房間地板上有個包裹,是他送進來的。
他用了一種誇張炫耀的手法。我擡頭看到天花板上鑲有一塊新的鐵皮,遮住一個六寸大的洞,我忍不住笑出聲來。
屋頂上的薄鐵皮在雨點敲打之下,猶如管弦樂隊的鼓聲,賽拉斯趁此機會爬到“彩石號”的大煙囪頂端,在那上面劃開一個洞。扔進包裹之後,他又盡責地在屋頂鉚上一片鐵皮。整個過程未曾發出一點兒聲響:既沒有吵醒我,也沒有驚動監視者。
他面對威脅施展巧計,以保護自己,不愧是替政府工作的間諜。如此看來,他跟我立場一致是我的幸運,也是新科羅布森的幸運。
我很高興不用再見他。如今我感覺跟他很疏遠。我對他並不反感:我從他那裏獲得安慰,並希望也已給予他同樣的回報。但這種關系真的只能到此為止。我們只是碰巧走到一起而已。
賽拉斯在小皮袋子裏放了幾件東西。
他寫了封信給我,解釋計劃的詳情。我仔細讀過之後,,才查看袋子裏的其他物品。
裏面還有別的信件。他寫給預想中的海盜船長:拉賈莫語和鹽語各一份。致應允將本函轉交新科羅布森者,信的開頭寫道。
信中措辭正式而簡練,他向閱信人承諾,一旦將物品原封不動地安全送抵目的地,即可獲得一筆傭金。信中寫道,本瑟姆·魯德革特憑市長之職,授權費內克探員(含準證號)鄭重宣告,新科羅布森需將攜此函者視作上賓,並按其所述規格修整其船只,同時贈予三千幾尼金幣以茲答謝。最重要的是,他們將獲得新科羅布森政府的特許免稅證,一年之內,不受新科羅布森頒布的海事法限制。除自衛之外,新科羅布森艦船也不會以任何理由搜檢或攻擊他們。
賞金非常誘人,但真正能說服仙人掌族的應該是免稅許可。賽拉斯允許他們合法搶劫,而且不用繳稅。在合同期內,他們可以隨意掠奪,無需上繳一文錢,而新科羅布森艦隊也不會為難他們——事實上還會保護他們。
這是一種強效的激勵。
信的末尾,賽拉斯簽上自己的名字,然後在勉強可辯的口令詞上蓋了個新科羅布森議會的蠟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