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第2/4頁)

仙人掌族在小鎮裏安置行營。他們找到一些不受女蚊族威脅的安全房屋,讓艦隊城的人分成小組入宿,這樣可以住得較為舒適一點兒。

蚊族人一如既往的平靜而好奇,樂於交談,樂於參與。人們很快發現,奧姆的名聲值得懷疑:他獨自居住。但島上來了新訪客,鎮裏最優秀的思想家都願意提供幫助。“三叉戟號”中隱藏的武器根本就不必要。出於禮貌,疤臉首領允許他們所有人參加會議,不過她只注意聽奧姆的話,並讓貝莉絲對其他人的獻議作摘要總結。

每天最初五個小時,奧姆與艦隊城的科學家坐在一起討論。他們仔細翻閱他的書,向他出示受損的附錄。令人驚訝的是,他自己並沒有存稿,但他記得其中的內容。依靠算盤和散布於各處的神秘儀器,他開始填補缺失的信息。

用餐之後——仙人掌族為隊友們搜集了可供食用的植物和魚類,作為幹糧的補充——輪到機械師與工人跟奧姆一起研究。上午的時候,坦納和同僚們已經就張力閥值和引擎容量作了討論,畫出設計草圖,然後列出一系列問題。到了下午,他們畏畏縮縮地將這些問題展現在奧姆面前。

疤臉首領和丁丁那布倫出席了所有會議,他們坐在貝莉絲·科德萬身邊。她一定累壞了,坦納同情地想。她寫字的手痙攣抽搐,沾滿墨水,但她毫無怨言,也不要求休息,只是永無休止地傳遞著問題與答案,在數不清的紙頁上奮筆疾書,並將奧姆的書面回答譯成鹽語。

每當一日將盡,人類、豪刺族和蟲首族便會聚成小團,奔回各自的住所,這段時間尤為令人恐懼。沒人需要在戶外待超過三十秒,但仍有手執飛輪弓的仙人掌族擔任護衛,而蚊族男性則用棍棒、石塊和高音喇叭保護訪客,使其免遭致命的女蚊族侵襲。

坦納的房內已有一名工程師,而裏屋還有個女人。坦納清醒著躺了一會兒。

“還有一個要進來,”窗外響起仙人掌族的嗓音,嚇了他們一跳,“別插上門。”

坦納吹熄蠟燭睡覺。但到了深夜,他醒過來,見到貝莉絲·科德萬在一名仙人掌族警衛護送之下穿過門廊,躡手躡腳地走進來。她插上門栓,磕磕絆絆地穿過黑糊糊的房間,進入隔壁屋裏,似乎疲憊到了極點。

即便在如此炎熱而奇特的地方,時刻處於血腥狂暴的威脅之下,即便距離家鄉如此遙遠,慣例的力量依然十分強大。

艦隊城的人僅用一天時間,就建立起了例行常規。仙人掌族警衛負責搜集糧草、捕魚、護送同伴。他們跟蚊族人一樣,將垃圾丟棄在村鎮後面的溝壑中,先是落在巖架上,然後墜入海中。

奧姆的蚊族跟班不停地更換,每天早晨,他們一邊討論,一邊給艦隊城的科學家講解,而下午又跟工程師們重復同樣的過程。酷熱的天氣和無休止的工作令人精疲力竭。貝莉絲的意識只有一半是清醒的。成了一台書寫語言的機器,存在的意義僅僅是為了解釋與翻譯,為了抄寫問題和誦讀答案。

對於轉述的信息,她大多無法理解。偶爾有些詞匯,她還需要查閱自己的古柯泰語專著。她沒有讓蚊族人看到這本書,以免他們學會另一種語言,從而逃出牢籠,她不想承擔這個責任。

島上圖書館內的藏書混亂無序,缺乏系統性。大部分著作都是抽象理論。凡是柯涅德政府和底爾沙摩人認為危險的作品,他們都禁止其屬民接觸。此處幾乎不存在與外界有聯系的內容。這類書籍,蚊族人得去島的另一端,祖輩們居住的廢墟中搜尋。

有時,他們會找到一些傳說,比如召喚恐獸的故事。

那些故事往往是自發形成的,一點一滴地從深奧的哲學文本、各類腳注以及模糊的民間記憶中演變而來。蚊族也有自己褪色的傳奇。

貝莉絲並沒有如預期中那樣看到他們對世界充滿極度的好奇,吸引蚊族人的似乎只有那些最為抽象的理論問題。但克呂艾奇·奧姆本身卻顯現出一絲更強烈、更現實的興趣。

我們測量到水底有潛流,他寫道,但不可能來自此處的海洋。

奧姆從最頂層的概念開始,證明了恐獸的存在。貝莉絲磕磕絆絆地翻譯他的描述,艦隊城的科學家們呆呆地坐著,仿佛著了魔一般。從三四個潦草的方程,到一整頁邏輯命題,他從生物學、海洋學和維度原理的著作中找出相關理論。他提出假設,測試結果,核查第一次召喚中的細節。

她將各種方程與符號轉換成鹽語,科學家們膛目結舌,興奮地頻頻點頭。

飯後,貝莉絲重拾精神,繼續與工程師們坐下開會。

坦納·賽克常常率先發言。“這是怎樣的動物?”他說,“束縛它需要哪些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