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神醫(第3/8頁)

“……”

“你就這麽愛你主公的女兒?”

田鳶猛地回過頭來,“你這個人總是這麽愛管閑事嗎?”

盧敖笑了,“不是管閑事。我告訴你,你要是蠻幹,連我也救不了。匈奴人不像我們中國人,你劫了他們的父親,他們正巴不得呢,他們等王位都等得不耐煩了。我還告訴你,他們繼承王位以後連自己的媽都敢睡。”

“謝謝你提醒,”田鳶說,“我還有別的辦法。”

單於款待了中國人兩天,果然反悔了。一個叫冒頓的王子說:“盧敖賣四千兩黃金,太便宜了,他才三十多歲,還可以用二三十年,你死以後,我還可以接著用。”單於說:“笨蛋,連賬都不會算,還盼著我死。我四千兩把他賣了,凈賺二千兩,再買一個治陽痿的醫生難道還不夠?”冒頓說:“他還會煉金呢,你能找到第二個煉金的人嗎?你給他二千兩石頭,他回頭就給你二千兩黃金,順便還治好你的陽痿,這不是很好嗎?”

他們帶著四千兩黃金灰溜溜地往回走。到了黃河渡口,田鳶托同伴回去告訴田雨,如果他回不去,讓田雨好好照顧桑夫人一輩子。然後他進了九原城。他沒有找到迷藥和熏香,就找鎖匠作坊。當初單於開鐵門時,他注意到單於是掀開外衣、把手伸到褲腰裏面把鑰匙掏出來的,估計鑰匙拴在內褲上。他看清楚的只有兩點:第一,拴鑰匙的不是繩子也不是皮帶,而是銅鏈;第二,鑰匙頭,有齒的地方,不到一寸長。在單於款待中國人的兩天裏,他看清了單於的生活規律。他還用羊腿跟奴隸換了一身衣服。

在九原城,他跟鎖匠學會了取鑰匙模子的方法,說起來很簡單,就是用平常寄信用的泥在鑰匙上按一下。寫信都是寫在木板上的,寄信前把另一塊木板蓋上去,用繩子紮好,糊上泥巴,蓋上官印或私章,這樣別人就不敢輕易偷看了。這泥,要數武都縣出產的紫泥最好,蓋上印以後不容易變形。田鳶在鎖匠那裏買到了這種泥。他還反復練習在一堆衣服裏取鑰匙模子的手法,練好了才去賀蘭山辦事。

他用混著草木灰的燈油把自己的臉塗黑,披頭散發,換上奴隸的衣服,小腿上綁著短劍,懷裏藏著紫泥,混進了匈奴王宮的膳食房。其實不是王宮,而是草原上的帳篷。他端著點心進單於的帳篷時,看見鑰匙在床腳的一堆衣服裏,他夠不著。單於正和妃子躺在床上。他當時想把單於宰了,砍斷鑰匙上的銅鏈,即使門口的衛兵聽見,他也拼了。他剛把手伸到褲腿裏,單於指著尿壺嚷嚷起來。他大喜過望,因為尿壺挨著鑰匙。他取尿壺的時候還沒敢動手,因為單於尿正急,正盯著尿壺呢。等單於尿完,他把尿壺端回去,單於已經輕松地躺下了,那個妃子一直背著身,沒看男人撒尿。他用手心裏的紫泥飛快地按了按鑰匙頭。

他快馬加鞭回九原,配了十把鑰匙。又一個深夜,他來到關押盧敖的山洞,放倒了看門的胡兵。如果他們死了,那麽為了盧敖所說的愛,他開始殺人了。事實證明他認識的是一個偉大的鎖匠,第三把鑰匙輕輕一轉,鎖就“哢嗒”開了。但是,那笨重的鐵門被拉開時發出了巨響。其他胡兵驚醒了,與田鳶展開了一場賽馬。在這方面田鳶的馬很不爭氣,第一名眼看就要保不住了,而且聽到了箭飛過耳際的風聲。奇怪的是,箭的勁道越來越弱,有些箭竟然像樹葉一樣軟綿綿地落下來了。他這才發現馬兒已經不在胯下,盧敖提著他的腰帶,正貼著灰白色的巖壁移動,風很猛很涼,空中的樹枝拍疼了他的臉,胡人的號叫聲越來越遠,漸漸消失。一團團松樹搖頭擺尾,有的就在腳下,黑暗中還有種種魅影在遠逝,他們正在空中飛。

“原來是個夢。”田鳶想。

盧敖回過頭來,嘲諷地說:“沒玩過吧,叔叔叫你開開眼!”

巖石頓時化作一道模糊不清的白光,冷風劈面而來,使他睜不開眼、喘不上氣,小時候玩滑翔可比這好受得多,忽然間風又停了。他睜開眼,發現這是在草原的上空,他們飄得很高很高,星星仿佛一伸手就能摘到。盧敖大喝一聲:“轉!”星空、大地便翻滾起來,成了無邊無際的旋渦,盧敖的笑聲狂放不羈、響徹夜空,伴著遙遠的狼嚎和貓頭鷹的哀鳴,驚擾了胡人的睡夢,打斷了奴隸的哭泣。

“怎麽樣,不相信是不是?不相信你下去!”盧敖一撒手,田鳶就看不見他了,同時,弧形的地平線開始上升,寂寞的草原向他懷裏撞來,在落地前,盧敖又像鷹一樣俯沖下來,將他提入雲霄。盧敖縱聲大笑,拖著他向東飛去。

陰山

陰山上春光乍現,溝澗裏散布著稀疏的綠葉,山坡上飄著一片片粉紅的雲,那是剛剛綻放的桃花和杏花。盧敖說:“不錯嘛,剛出來就春遊。”就落下來賞花了。田鳶心想:“弄玉,弄玉,耐心等等啊,我找來的醫生有點淘氣。”盧敖指著空中的一只鷹對他說:“看,對它來說,空氣像水一樣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