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傳紅(第4/19頁)

炎柳見狀,喊了丹心、長生、卓伊勒等人一起幫忙,聽從三人命令,與軍士共同把馬車排成奇怪的幾列,在眾人身前橫亙出一道道屏障。傅傳紅繼續觀望,凝看半晌,口幹舌燥地說道:“他們不像是軍隊……”

一個車夫霍然擡頭,叫道:“是雪山盜!”

皎鏡正為一名受傷的軍士包紮,聞言好奇問道:“雪山盜是做什麽的?”那車夫灰頭土臉說道:“瓦格這帶最恐怖的不是雪山,而是雪山盜!他們好擄財貨,要是投降,多半不傷平民性命,把財貨全部繳納就可過關。要是反抗,刀劍無眼,他們會殺個幹凈。”

皎鏡哈哈大笑,“好!愛財貨便好,我們若被擒,就讓玉翎王來贖人。”車夫流露懼怕之意,搖頭道:“我們不是平民,他們視官兵為仇敵,見面就是你死我活!這點人手,根本打不過……大人,趕快逃吧!”

此地是通往鞘蘇國方河集的要道之一,來往商旅多數甘願繳納給雪山盜過關稅費,勝過於硬碰硬打打殺殺。但雪山盜的貪婪不止於此,不時縱馬騷擾安迦、鞘蘇兩國邊境的牧民和耕農,燒殺搶掠,兩國守軍往往追之不及,徒嘆奈何。車夫咬牙說了半晌,眾人聽得明白,臉色微微發白。

各香院子弟聞言互視一眼,推了蘭綺出來,他朝墟葬、皎鏡長身作揖,盡極禮數,面有難色道:“大師,盜匪無情,趁大軍未至,我等速速取馬入林,想法子與玉翎王會合,如此還能保得性命!”

墟葬揮了揮手,溫言道:“諸位只管先走,人太多不便趕路。”蘭綺大喜,“多謝成全!”與眾人立即從馬車上解下馬來,備好行李,匆匆往林間避讓。臨行前,他猶豫地看了姽婳一眼,與疏梅諸人搖搖晃晃地沖入雪林。

與此同時,景範與千姿各取了鎏金掐絲琺瑯制的千裏眼,冷峻地站於高處憑眺。兩人也發現了雪山盜的蹤跡,千姿眉間怒意如火山爆發,秀致的面容染了一層彤紅,當下緊扼金鞭,甩出幾道長痕,“雪山盜敢打本王的主意,死不足惜!景範,你速帶五百人穿過密林去接應。”

景範遲疑了一下,他不喜這種被情勢牽著走的被動,而千姿顯然有些迷失在雪崩的混亂中。他輕咳一聲,道:“王上,林木茂密地勢崎嶇,怕是等我繞路趕到,已是半個時辰以後。再說雪山盜若有備而來,此處也不安全……”

“我已放出斥候,自然守得住這裏,不必多慮,你回去相機行事。紫顏他們是我請來的人,絕不容有失!”千姿說完,微微恍惚了一下,頭腦清明了幾分。他看著景範恭謹的神色,嘆了口氣,“我懷疑雪崩未必是天意。是我失察,原該小心探明了再走。如今陷他們於險地,卻不去救援,於情於理難以自圓。就算盡心意也好,你要走這一趟。”

景範想起那些個人物,十師中千姿最在意的唯有紫顏,其余人再驚才絕艷,不過錦上添花而已。紫顏於蒼堯有大功,若折損在此地,玉翎王縱成北帝亦有遺憾。他立即躬身道:“屬下明白。”自從千姿即王位,他恢復了幫主之名,可言語間仍不想稱臣,依舊自稱屬下。玉翎王知其心意,也由他這般稱呼。

“等挖開這條路,我們去雪山盜的老巢,滅了這個心腹之患!”千姿凝眸冷笑,斬釘截鐵。昔日他未動這支盜匪,尚存了牽制安迦與鞘蘇兩國之念,如今對方竟敢欺到頭上,再也留不得了。

景範點了五十名驍馬幫眾與天機營將士出列,步行穿入蒼林。寒木落落,雪霧蒙蒙,景範心中急迫,張眼望去,沖積下來的雪龍向南覆蓋了數裏地,漠漠荒林盛滿積雪,只能再往前繞道,如此一來,他說的半個時辰已是最好的打算。

人心起伏之際,傅傳紅興致勃勃地眺望遠處的雪山盜,那批人馬時而隱在迂回的山林間,時而如銀瓶乍破噴薄而出。他胸口一團火燒得越發熾熱,凝滯多時的靈光在腦海中零星閃爍,像是被燎原的生機,催逼出點點火花。

姽婳拉他下車,他眉飛色舞地搖頭,笑道:“戰馬奔騰,平日難見,這回定要瞧個仔細!”竟是摩拳擦掌,仿佛羽扇綸巾,在大軍後指揮若定。姽婳愣了愣,她知傳紅有些呆氣,沒想到還是個賊大膽,哭笑不得地看了側側一眼,招手央她來做救兵。

側側提起翠色鮮妍的裙角,輕掠過雜樹積雪,仰頭望了傅傳紅。畫師神色渾然無懼,目不轉睛,專注地眺望遠方。她秀足一點,也跳上車頭望去,此時來敵近了許多,黑壓壓如洪荒巨獸,踏蹄而來。

她已非空山幽谷裏懵懂的孤女,眼前僅有車馬排出的陣法可為屏障,避之不及,反而會被對方追趕,盤算下得失後,側側平靜地對姽婳道:“我們走不掉,要有人攔下他們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