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昨日重來(第2/7頁)

刹那之間,熾光如怒海狂潮,四下蔓延,倏地湧入那樹根洞隙之中。強光耀眼,將雨師妾的面具照得明亮,那雙秋波迷亂驚駭,一閃即逝。拓拔野心中一緊,仿佛被誰陡然攥住,劇烈地抽痛起來,不顧一切地將她奮力抱住。

“砰隆!”狂風大作,天昏地暗,整個世界似乎都迸碎坍塌了,樹洞陡地收縮,密網似的交織擠壓。拓拔野眼前一黑,喉嚨腥甜,幾乎暈厥,下意識地將雨師妾護在身下。黑暗中,依稀感覺樹根交纏撕扯,宛如萬千巨蟒瘋狂扭動,將他絞得動彈不得。

突然一陣劇烈的震動,樹根飛卷,離甩炸散,一股強掹的力量將他二人陡然拋飛而起。身下一空,大風凜冽撲面,如刀割浪打,森寒刻骨,兩人竟已飛摔到半空之中仰望夜空,天幕扭曲變形,也不知從哪裏飛湧出萬千雲層,環繞著那輪明月、那道霓柱滾滾奔騰,層層疊疊地向山谷擠壓而下。

深黑色的雲海翻騰卷舞,宛如萬千怪獸漫天咆哮奔騰;那絢光霓虹盤旋飛舞,穿透滾滾黑雲,仿佛巨大而妖麗的擎天玉柱。烏雲漩渦的正中,雪白的圓月散發出柔和又刺眼的淡藍光輪,一圈圈地沿著那霓柱閃耀繞卷,飛瀑也似的朝著山谷中傾落。狂風卷舞,飛沙走石,漆黑的山谷裏,氣浪翻卷,道道幻光彩環漣漪飛蕩……這情景如此瑰奇而又妖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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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拔野二人緊緊相擁,在狂風裏隨波逐流地飄蕩著,恍恍惚惚,經脈封閉,周身渾無一絲氣力。

天搖地動,四周到處都是崩爆炸響、雨師妾仿佛置身夢魘,迷狂害怕,張大嘴卻喊不出聲來。光影迷蒙,咫尺之距,拓拔野的瞼容一點點地模糊起來,水紋般地蕩漾著,漸漸地融合成一張俊秀的容顏……那明亮的雙眸、溫暖的笑容,如此熟悉而又如此陌生,她仿佛記得又仿佛遺忘。緊張,害怕、激動、歡悅……心狂亂地跳著,柔情奔湧交糅,電光石火間忽地想到了一個名字,登時一陣頭暈目眩,情迷意亂。啞著嗓子,恍惚地顫聲喊道:“古郎!古郎!”

拓拔野迷迷糊糊中聽見她的呼喊,登時如醍醐灌頂,陡然清醒。難道……難道她已經想起自己的前生了嗎?

風聲呼嘯,未及驚覺,兩人已經重重撞落在地,劇痛錐心,骨骼仿佛寸寸炸散開來,摟抱著滾了十余丈方才止住身形。

只聽空中轟然震響,黑雲滾滾壓下,明月泠泠閃光,霓光巨柱急速膨脹,眩目耀射,瞬息籠罩了整個山谷。熾光閃過之後,震動漸漸止息了,碎石塵土在七彩霞光裏悠揚飄舞,緩緩落地;灌木、長草在微風中輕輕地搖擺著,沙沙作響。

不知何時,黑雲離散,彩光黯淡,山谷中又恢復了原來的靜謐,只有那輪高懸的明月依舊散發著妖異的柔和藍光,將谷中照得雪亮。

拓拔野、雨師妾此時已然完全清醒,想要爬起身來,卻依舊酥軟無力;四下掃望,絲毫不見石夷與長留仙子的身影。萬籟俱寂,落針可聞,偌大的山谷空空蕩蕩,竟只剩下他們兩人。正自面面相覷,驚疑不定,卻聽樹葉簌簌,一個男子從身旁的樹林中走了出來。

兩人吃了一驚,轉頭望去,那男子白衣素冠,腰懸紫銅長劍,氣宇軒昂,頗為英武,只是眼光電掃之時,眉梢輕揚,嘴角似笑非笑,神色頗為怪異。

拓拔野心中又是一跳,覺得似乎曾在某地見過此人,待要細想,卻又記不分明;心底無緣無由地升起一絲厭憎之意。

那白衣男子在拓拔野身旁兩尺處站定,昂然轉頭四顧,竟對橫臥在地的二人視若不見;微微一笑,從拓拔野身上跨過,朝著不死樹大步定去。

拓拔野大奇,難道這人竟是瞎子嗎?但他若是瞎子,為何眼睛又如此奕奕有神?

隱隱覺得頗有蹊蹺。忽覺雨師妾的手掌一陣冰涼,輕輕地顫抖起來,轉頭望去,只見她呆呆地望著那人背影,眼波中滿是恐懼之色,仿佛受了極大驚嚇一般。

拓拔野從未見過她如此害怕,心下大凜,忙傳音相詢。一連問了三遍,雨師妾方如夢初醒,勉強一笑,低聲道:“你認得他是誰嗎?好奇怪,不知為什麽,我瞧見他時竟……竟然說不出的害怕,好像在哪裏見過一般。”

拓拔野陡然一驚,驀地閃過一個模糊的念頭。不待細想,卻聽那白衣男子朗聲笑道:“古兄,西海一別無恙否?白某找遍整個大荒,想不到你竟藏在鼻子底下。”

拓拔野心中又是一震,難道他說的竟是古元坎古大俠?

不死樹下傳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笑道:“紫電光神難道竟是屬狗的嗎?我躲在這萬丈深淵下居然也給你找著,厲害厲害。”一個素衣男子從洞隙中悠然踱出,俊逸挺拔,斜眉朗目,滿臉渾不在乎的微笑,與那石像殊無二致,赫然便是古元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