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講故事 第一章 廣場(第3/15頁)

但是埃蒂並沒有立刻看他眼皮底下的那片土地,而且他發現蘇珊娜和傑克也跟他一樣,他們的眼光都跳過卡拉,望著遠方。埃蒂不用回頭就知道羅蘭也是如此。漂泊者的定義,埃蒂想,就是一個永遠看著遠方的人。

“啊,這就是卡拉了,我們告訴諸神謝啦,”歐沃霍瑟有點得意地說;然後他看了卡拉漢一眼,“當然了,還有耶穌聖人,當我們感謝的時候所有的神其實是一體的,我是這麽聽說的,這個說法很對啊。”

也許他還要一直喋喋不休下去。很可能;當你是大農戶的時候,你總是有發言權的,還可以一直說到底。埃蒂並不在意他說了些什麽。他的注意力又回到了這片土地上。

在他們的前方,村子的那一邊,有一條灰色的大河流向南方。埃蒂記得這是巨河的分支,叫做德瓦提特外伊河。從森林流出的時候,德瓦提特河岸陡峭,水流湍急,但一到了下面的平原,水流就變得舒緩,河岸慢慢變低,直到完全融入了耕地之中。他還看到了幾小片棕櫚樹,碧綠濃郁,呈現出不可思議的熱帶風情。中等大小的村莊那邊,河西面是一片略帶灰色的綠油油的土地。埃蒂確定,如果是晴天的話,那灰色將會變成燦爛的澄藍,當太陽在正上方的時候,那光亮會讓人不敢直視。他看著那些稻田。或者也可以叫做稻谷田。

河的東面是綿延數英裏的沙漠。埃蒂看見沙漠裏有平行的金屬線,他斷定那些是鐵路線。

沙漠的東邊——其實沙漠的邊界也是模糊的——全是黑暗。那黑暗伸向天空,就像一堵蒸汽墻,要把低垂的雲層都劈開。

“那邊就是雷劈,先生。”逖安·紮佛茲說。

埃蒂點點頭,“狼的土地。上帝知道那邊還有些什麽。”

“臭家夥,”小斯萊特曼說。他試圖顯得若無其事,但埃蒂聽到那孩子的聲音中充滿恐懼,也許他都快嚇哭了。但是狼群肯定不會帶走他的——如果你的雙胞胎兄弟死了,那麽就把你變成了一個後天單生子,不對嗎?埃爾維斯·普雷斯利就是這種情況,但是貓王當然不是卡拉·布林·斯特吉斯人。也不是南邊的卡拉·洛克伍德人。

“嘿,貓王來自密西西比。”埃蒂低聲說。

逖安在馬鞍上向他側過身來。“你說什麽,先生?”

埃蒂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在自言自語,他說:“不好意思。我在跟自己說話呢。”

報信者(同時還有許多其他功能的)安迪從前面過來,剛好聽到了這句話。“和自己說話的人沒有好旅伴。這是卡拉的一句老話,埃蒂先生,這不是針對你的,我請求。”

“就像我以前說過以後還會再說的一樣,絨面革夾克上的鼻涕擦不掉,我的朋友。這是卡拉·布林·布魯克林的一句老話。”

安迪的肚子裏面發出了嘀嗒聲。它的藍眼睛閃著光。“鼻涕:鼻子的分泌物。也指傲慢無禮的人。絨面革:是一種皮革料子——”

“別管那些了,安迪,”蘇珊娜說,“我這個朋友只不過在說傻話。他總是這樣。”

“是的,”安迪說,“他是冬天的孩子。你想聽我說說你的星象嗎,蘇珊娜小姐?你會遇上一個英俊的男人!你會有兩個主意,一個好主意和一個壞主意!你會有一個黑頭發的——”

“滾遠些,白癡,”歐沃霍瑟說,“到鎮上去,快去,別到處跑。去看看廣場那邊是不是都準備好了。沒有人想聽你那愚蠢的星象。請您原諒,尊者。”

卡拉漢沒有回答。安迪鞠了一躬,輕輕地拍了金屬喉嚨三次,就順著小路往前走了。那條路很陡,但還不算窄。蘇珊娜看著它走開,心裏不知為何松了一口氣。

“對它倒是很不客氣啊。”埃蒂說。

“它不過是一個機器,”歐沃霍瑟說,他是一個音節一個音節說出機器這個詞的,就好像在和小孩子說話。

“而且它有時很討人嫌,”逖安說,“不過請告訴我,先生,你認為我們的卡拉怎麽樣?”

羅蘭策馬走在埃蒂和卡拉漢之間。“這裏很美,”他說,“不管是什麽樣的神,很顯然他們偏愛這片土地。我看到了玉米,尖根,豆子,還有……馬鈴薯?那些是馬鈴薯嗎?”

“對,是土豆。”斯萊特曼說,很明顯羅蘭的眼力讓他很高興。

“你們的水稻也好得驚人。”羅蘭說。

“都是河邊的小農種的,”逖安說,“那邊的水又清甜又平緩。而且我們知道自己有多麽幸運。每逢農忙時節——不管是插秧還是收割——所有的女人都到地裏去。她們在田裏唱歌,有時甚至還跳舞。”

“來吧—來吧—考瑪辣。”羅蘭說。至少埃蒂聽到的是這些。

逖安和紮麗亞很驚喜地聽出了這句話是什麽。斯萊特曼父子倆對視了一眼,都笑了。“你是在哪兒聽到稻米之歌的?”老斯萊特曼問,“是什麽時候聽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