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講故事 第四章 聽神父繼續講述(第3/10頁)

魯德巴切付給他第一個禮拜工資的時候——那時那地方叫堡壘李——五十美元鈔票上印的是格蘭特將軍的頭像,二十元上印的是傑克遜的頭像,老板裝在信封裏遞給他的那張十美元上印的是漢密爾頓,而當他領取第二個禮拜的工資時——那是在裏布魯克——五十元鈔票上印的則是亞伯拉罕·林肯的頭像,十元鈔票上的是一個叫恰德伯恩的人,不過二十元上邊還是安德魯·傑克遜的頭像,這讓卡拉漢心裏多少舒服了一點兒。在汽車旅館裏,當鎮子叫裏布魯克時,卡拉漢床上的床單是粉紅色,而當鎮子叫堡壘李時,床單則是橘黃色。這一點提供了不少方便,他早上只要一睜開眼,就能知道自己是在哪個版本的新澤西州。

他喝醉過兩次,第二次是在餐館打烊以後,那天迪克·魯德巴切和他一起喝了起來,他們倆一杯接一杯地對飲,“這兒曾經是個很棒的地方,”裏布魯克的那個迪克·魯德巴切傷感地說。讓卡拉漢感到十分高興的是,有些東西始終未隨時空的變化發生改變,縱然時光交錯,本質的哀怨感傷仍然未泯。

但是,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他投在地上的影子變得越來越長。有一次,他(在第一個版本的新澤西)看見三只吸血鬼正在裏布魯克雙子電影院門口排隊買票,於是,他在之後的一天向老板遞交了辭呈。

“如果我沒記錯,你告訴過我你什麽(病)都沒有。”魯德巴切對卡拉漢說。

“什麽?”

“你有很嚴重的腳癢症,我的朋友。這毛病常常和另一樣東西聯系在一起。”魯德巴切舉起他那雙被洗碗水泡紅的手,做了一個開酒瓶的動作,“如果一個男人在年紀大的時候患上腳癢症,那就無法治愈了。告訴你吧,我要不是因為妻子依然年輕漂亮,三個孩子還在上大學,我早就打上一個包袱和你一同上路了。”

“是嗎?”卡拉漢饒有興致地問。

“九月份和十月份是最按捺不住的時候,”魯德巴切心馳神往地說,“你簡直能聽到它在召喚你,就像鳥兒聽見的那樣,然後,你就出發了。”

“它?”

魯德巴切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說別傻了,“對於鳥兒來說,這個它就是天空,對於我們這群人來說,它就是路。我說的是他媽的路的召喚聲。像我這樣的,孩子還在上學,妻子仍然不只在周六晚上想幹那事,就只能把收音機開大點聲,把那些召喚聲擠出去。而你不會這樣。”他停了停,精明地看著卡拉漢,“想在這兒多幹一個禮拜嗎?我給你漲二十五元錢工資,你做的基督山真他媽的好吃。”

卡拉漢考慮了一下,接著搖搖頭。如果真像魯德巴切說的那樣,外面只有一條路,那他也許會願意再幹上一個星期……接著再幹一個星期……再一個星期。但是,外面不只有一條路,那些隱藏起來的,連接各個時空的高速公路,它們都在那兒,這時他想起了他三年級時的一篇讀物,名字就叫:四通八達的路,他不由哈哈大笑起來。

“什麽東西這麽好笑?”魯德巴切酸溜溜地問。

“沒什麽,”卡拉漢說,“也可以說,什麽都好笑。”他拍拍他老板的肩膀:“你是個好人,迪克,下次我要是回到這兒,我會進來坐坐的。”

“你不會回到這裏了。”迪克·魯德巴切說。當然,他說得對。

3

“我有五年是在路上度過的,不算零頭的話。”他們快要走到他的教堂時,卡拉漢說,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對於他那些經歷的描述只有這一句話。但是,他們聽到的遠不止這些。在這之後,他們發現傑克在和艾森哈特以及幾個斯萊特曼家的人去鎮裏的一路上,也聽說了一些神父的經歷。這並沒有讓他們感到吃驚,畢竟,傑克的直覺最強烈。

在路上度過了五年,就這些。

其余的,你知道是什麽嗎:玫瑰已經喪失的成千個世界。

4

若忽略細小的誤差,他在路上大概度過了五年,只不過,那些路遠不止一條,在合適的條件下,那樣的五年可以等同於永遠。

在穿過特拉華州的71號路上,有蘋果可供采摘,他遇到一個叫拉爾斯的小男孩,他的收音機壞了。卡拉漢幫他修好了收音機,於是小男孩的母親給卡拉漢裝了一頓美味豐盛的午飯,讓他帶在路上吃,那些食物分量很大,似乎可以吃上好幾天。在穿過肯塔基州郊區的317號路上,卡拉漢找了一份掘墓的工作,和他一塊兒幹活的有一個叫皮特·皮塔奇的人,這家夥整天嘮叨個沒完。還有個十七歲左右的漂亮姑娘來看他們,她總是坐在一道石墻上,周圍紛紛揚揚地灑滿黃色的落葉,皮特·皮塔奇曾經想過,用他們身上穿的燈芯絨褲子綁住那兩條修長的大腿,再把它們圈在自己的脖子上,會是怎樣一種滋味,就像進到未成年少女的身體裏。皮特·皮塔奇沒看見她身上發出的藍光,當然,他也沒看見不久之後,她的衣服是怎樣像羽毛一樣飄落在地上。那次,卡拉漢坐在她身旁,當她把手放在他腿上向上摩挲,並把嘴唇貼上他的喉部時,他把她拉了過來,然後準確無誤地把刀插入了她那個突出的骨節,那柄刀穿過神經,一直刺進她脖子後的軟骨裏。這樣的刀法,他那時已經掌握得很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