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自身的命運 第一章(第2/6頁)

她最多能感覺到一點輕微的不安。雖然光線很暗很暗,就是用眼角的余光我也能發現她頭上有東西在晃動……就像眼裏落進了灰塵,又像炎熱的日子裏柏油路上蒸發起的氣流在晃動。

什麽她也看不到,什麽都沒有。如果她不在冰天雪地裏摔跤,腦袋不受致命傷的話,她還能活上一兩天。沒準她會被汽車撞倒,沒準在樓道口被匪徒拿刀捅了……這個捅了她的匪徒自己也不會明白為什麽要殺害這姑娘。大家會說:“多年輕啊,這麽早就死了。太可惜了,那麽討人喜歡。”

是啊,當然了。她的確有一張善良和漂亮的臉蛋,雖然帶著倦意,但不兇狠。和這樣的姑娘在一起,你會覺得自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想拼命表現得更好。可是這也是種負擔,讓人覺得累。和這樣的人最好做朋友,偶爾調調情,彼此坦誠相待。這樣的人很少有人能愛上,但大家都會喜歡她們——除了某個曾向黑暗魔法師付過錢的人。

黑色氣旋實際上是一種普通現象,仔細觀察,你會發現還有五六股類似的黑氣籠罩在乘客頭上。這些氣旋模糊暗淡,微微地旋轉著。這是最普通的非職業詛咒的結果。比如某個人沖一個人的背影扔了一句:“你去死吧,”或者有人表達得更簡單溫和些:“可惡。”緊接著從黑暗一方湧來的黑色氣旋就會抽取你的力量,讓你遇事不順。

只不過這樣常見的、沒水平及非專業的詛咒只能起一兩個小時的作用,最多也就夠用一晝夜。這種詛咒的後果雖然叫人不快,但不會致命。但是這個姑娘受到的詛咒是由真正的經驗豐富的魔法師制造的。姑娘自己還不知道,她已經和死人無異了。

我無意識地把手伸進口袋,我明白自己在什麽地方,便皺了皺眉頭。為什麽地鐵裏手機不好用呢?有手機的人不坐地鐵嗎?

現在我在兩難之間掙紮——我要完成的基本任務即使沒有成功的希望也應該去做;這個死路一條的姑娘我也得救,只是我不知道能否幫她。但無論如何,我有責任追蹤這黑氣的制造者……

就在這時,我遭到了第二次襲擊,這次和上次不同。不抽筋也不疼痛,只是喉嚨發幹,牙床發麻。太陽穴處的血管突突跳動,手指尖開始發癢。

是的!

但是為什麽來得這麽不是時候。

我站起身來——列車在站前開始減速了。我從姑娘身邊走過時感覺到她在看我,並且在背後盯著我往前走。她感到害怕。看起來雖然她感覺不到懸在她頭上的黑氣,但她還是感到不安。這迫使她留意周圍的人們。

也許因此她才活到現在。

我盡量不朝她的方向看。把手伸到口袋裏,我摸到了護身符——一根用縞瑪瑙磨成的棍子。我遲疑了一下,試圖想出別的辦法。

沒有,沒有別的出路。

我把縞瑪瑙棍握在手裏。手指開始陣陣刺痛,然後瑪瑙棒變熱,散發出積聚的能量。這種感覺不是假的,但這熱量不是溫度計所能測量的。我覺得自己握著的是火堆裏的一塊炭。一塊表面蒙了冷灰,而中間還熾熱的炭……

我完全抽出了護身符,朝姑娘瞥了一眼。旋轉的黑氣顫抖著,朝我這個方向微微彎了過來。它是那麽強勁,甚至萌生了智能。

我進攻了。

若是在車廂裏,甚至在整列車上哪怕還有一個他者,那麽它就會看到一道能瞬間擊穿金屬和水泥的令人目眩的光芒閃過……

我還從來沒攻擊過構造這麽復雜的黑氣。我也從來沒有用過帶有這麽強大能量的護身符。

效果完全出乎意料。懸掛在其他人頭上的那些詛咒被完全解除了。一個中年婦女疲憊地拍拍額頭,驚訝地看看手掌——偏頭痛突然消失了。一個年輕的小夥子呆滯地望著玻璃窗,然後渾身哆嗦了一下,他的臉松弛下來,眼裏一種淡淡的憂郁不見了。

姑娘頭上那股旋轉的黑氣被沖走了約五米,躥出了車廂。但它的結構沒散,又曲折迂回地朝受害者反撲過來。

看它勁多大!

看它的目的性多強!

據說黑氣被逼退哪怕兩三米遠的話就會失去方向,粘上最近的某個人。誠實地說,我本人沒有看到過這種現象。這種情況也很糟糕,但別人的詛咒效力要弱得多,新的受害者還是有獲救的機會。

而這股旋轉的黑氣又再往回移動,仿佛一條忠實的狗回到落難的主人身邊。

車停了下來。我朝黑氣看了最後一眼——它又懸在姑娘頭上,甚至加快了旋轉速度……沒有辦法,我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了。旁邊的站台,是我這一周在莫斯科的巡查地,我不能越過它跟在一個姑娘的後面,那樣頭兒會活吃了我……也許,這麽說並不只是打個比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