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自身的命運 第一章(第5/6頁)

血脈賁張……

被我折磨了一個星期的身體反抗了。我想喝——不是水——我能用沒有任何害處的城裏的臟雪止渴;不是酒——我手上的一瓶不純的劣質白酒也不會帶來害處。

我想喝血。而且不是豬血,不是牛血,就要人血。這該死的狩獵……

“你應該過這一關,”頭兒說,“你在分析部門幹了五年——時間長了點,你沒覺得嗎?”

我不知道,也許是長了點,但是我喜歡。

再說,頭兒本人也已經有一百多年沒有實際作戰過了。

我走過燈光閃亮的櫥窗,那是擺滿用仿冒的格熱列陶瓷裝著的人造食物。旁邊大街上車在飛馳,行人稀少。這也是贗品,幻覺,世界諸界面中惟一能為人們所企及的一個界面。好在我不是人。

在不停的奔跑中我召來了黃昏界。

世界讓開時嘆了口氣,就像機場的探照燈從我的背後打過來一樣,射出一道長長的、細細的影子。影子升騰起來,慢慢有了規模;影子往自己的空間延伸著——那是一個根本就沒有影子的空間;影子離開了肮臟的柏油馬路,站立起來,挺得筆直,仿佛一根濃重的煙柱;影子跑到我前面去了……

我加快了奔跑速度,穿破灰色的影子,進入了黃昏界。世界的顏色變暗淡了,街上的汽車仿佛放慢了速度,滯住了。

我離我的目的地近了。

鉆進大門時,我已經想好了結局——一動不動、心被掏空了、被吸幹了的男孩的屍體以及正在悄悄溜走的吸血鬼。

然而,我出現得很及時。

小男孩站在露出獠牙的年輕女吸血鬼面前,正慢慢往下拉圍巾。此刻他未必感到害怕——呼喚使他徹底失去了意識。他多半在幻想著去碰一下這對尖利的、發亮的獠牙。

旁邊站著一個男吸血鬼。我立刻感到,這對人中他是為主的那個:正是他造就了這個女吸血鬼,正是他訓練她喝血的。最可惡的是——他具有在莫斯科正式注冊過的標記。這個畜生!

不過我成功的機會又多了一成。

吸血鬼們朝我轉過身來,他們張皇失措,對將要發生的一切還沒反應過來。小男孩曾處在他們的黃昏界中,我不能,也不應該看到他……就像不能看到他們一樣。

後來小夥子的臉舒展開了,甚至還笑了笑——友善平靜地笑了笑說:

“你好。”

他把我當做自己人了。用不著為他的誤認怪罪他:此刻我確實是他們中的一員,差不多。一個星期的準備不會白費的:我開始體會到他們的感覺,可是自己也險些轉變到黑暗的一面。

“守夜人,”我說。我把握著護身符的手向前伸去,它的能量已被釋放,但是,這在遠處不會那麽容易就被察覺,“從黃昏界出來吧!”

大概小夥子本來會屈服的,他不希望我知道他身後留下的那一道道長長的血跡,希望他的行為能被定性為“非法嘗試與人類協作”。但是姑娘沒有他那種忍耐力,沒有理解在發生著的事情的能力。

“啊—啊—啊—啊!!!”她拖長聲音,嗥叫著向我撲來。還好,她沒用獠牙咬小男孩:此刻她不能自制,就像全身酸痛,剛把注射器從靜脈裏拔出來的吸毒者,像立刻就要達到性高潮的女色情狂。

對一個普通人來說,她那縱身一跳的速度太快了,誰也攔不住她。

但是我和吸血鬼勢均力敵。我擡起手,把打開的酒直接潑向她那扭曲的臉。

為什麽吸血鬼們這麽受不了酒精?

可怕的嗥叫變成一種尖叫。女吸血鬼在原地轉著圈兒,雙手捶打著臉,臉上的皮和淺灰色的肉一層一層掉下來。那男吸血鬼轉過身,撒腿就跑。

這所有的情況沒什麽復雜的。已注冊過的男吸血鬼——不是外來的過客,與他不得不平等地廝殺。我一手把酒瓶扔向女吸血鬼,另一只手伸出去——一下子就抓住了那根恰好松開了的注冊印記上的線繩。男吸血鬼嘶啞地叫著,扣住自己的喉嚨。

“從黃昏界出來!”我喊道。

他似乎明白情況已經相當不妙,撲向我,試圖讓拽住他喉嚨的那根線繩松一松。他撲過來時伸出獠牙,開始變形。

要是護身符能量充足,我只不過會擊昏他。

而在現在的情形下我不得不打死他。

我發出無聲的命令,男吸血鬼胸前閃著藍色微光的印記發出“咯吱咯吱”聲。不知哪個本領比我大得多的人所注入的一股能量傾注到死亡的肉體裏去了。吸血鬼還想跑。他吃得飽飽的,身體很結實,別人的生命還在為這死亡的形體提供給養。但是,要抵抗這種力量的打擊也不是不可能的:現在他變得皮包骨頭,眼窩裏流出黏液。然後脊柱折成兩段,顫動的殘余部分“撲通”一聲倒在我的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