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自己人在自己人中間 第七章(第5/6頁)

不,他當然也不可能一一反擊回來,不會馬上反擊回來,塔托斯的防禦盾或白色寶劍多半能制服他。

只是,殺死他等於殺死我自己,把自己打發上我們大家都命中注定要走的那條惟一的路:進入黃昏界,進入無色的莫名其妙的境地,進入永恒的漆黑的冰冷世界。我沒有足夠的力量像他輕而易舉地把我視為敵人那樣以他為敵。

我們面對面地兜著圈子,馬克西姆間或膽怯地發動一兩下攻擊——非常笨拙的動作,他從來不曾認真地打鬥過,他習慣又快又輕而易舉地殺掉他的獵物。我聽到紮武隆的嘲笑聲從很遠很遠的某個地方傳來,一個溫柔媚惑的聲音:

“決定打敗黑暗嗎?玩吧。給你一切。敵人、朋友、愛和恨。挑選自己的武器吧,任何一種都行。你肯定是知道結果的。你馬上就會知道。”

或許這個聲音是我虛構的。或許它真的響起過。

“你這可是自殺行為!”我喊道。手槍皮套敲打我的身體,仿佛在要求我拔出手槍朝馬克西姆射出一連串小小的銀彈,這個動作是那麽輕而易舉,就像之前我對那個跟我同名的黑暗魔法師所做的那樣。

他沒有聽到我的話——沒有讓他聽到。

斯維塔,你不是很想知道我們的界限在哪裏嗎,當我們與黑暗較量時,停戰的界限在哪裏?為什麽你現在不在這裏——你要是看到這一切,就能理解了。

然而周圍一個人也沒有,既沒有黑暗使者,否則他們倒會盡情欣賞決鬥,也沒有光明使者,他們要是在的話就能幫助我,撲上來,捆綁住馬克西姆,並中止我們的殊死的黃昏界的舞蹈。只有吃力地站起來的小男孩,即未來的黑暗魔法師,和一個鐵石心腸、板著臉的劊子手——一個不請自來的光明騎士。他作的惡不比十二個變形人或者吸血鬼少。

我把從手指間縷縷升起的冷霧扒集在一起,讓霧滲透手指,並把稍許多一點的力量灌入右手。

一把白色的燒紅的劍出現在手中。黃昏界燃燒著,發出“噝噝”的聲音。我舉起白劍,一把普通的不會出故障的武器。馬克西姆呆住不動了。

“善與惡。”我的臉上露出譏笑,“到我這兒來吧,過來吧,我要打死你。你可以成為強三倍的光明魔法師,但問題的根本並不在這一點。”

或許這一招能起作用。或許吧。我可以想象得到,情況是這樣的:我先是空手得到了一把火光劍,然後馬克西姆真的朝我走過來。

他就這樣走過來,走到了離我們五步遠的地方。他很平靜,沒皺一下眉頭,也沒看那把白色的劍。我也站著沒動,繼續暗自重復那句輕巧而自信的話。

接著木短劍刺入了我的胸部。

遠遠地,守日人巡查隊的頭兒紮武隆在自己的洞穴裏笑了起來。

我“撲通”一聲跪下,然後仰面倒地。我用手按在胸口。痛,目前只是痛,然後我感覺有鮮血流了出來,黃昏界憤怒地叫了一聲,讓出一條路。

多麽委屈呀!

或許這就是我惟一的出路?死亡?

斯維特蘭娜救不了我。她將走上她自己的路,漫長而偉大的路,盡管有一天她也會永遠進入黃昏界的。

格謝爾,或許你早就知道這一切吧?你也希望看到這一幕嗎?

世界又恢復了色彩。昏暗的、夜晚的色彩。黃昏界不滿地唾了一口,把我吐了出來。我半坐半躺地捂住鮮血淋淋的傷口。

“你怎麽還活著?”馬克西姆問。

他的聲音裏又出現了那種委屈的情緒,只差沒有撅起嘴來。我想笑笑,但是痛得笑不出來。他看了看短劍,憂郁地舉起了它。接下來的一瞬間葉戈爾出現在旁邊。他站起來擋在我和馬克西姆的中間。這時雖然感到痛,我還是笑了起來。

未來的黑暗魔法師要從光明魔法師手中救出了另一個光明魔法師!

“我活著,因為你的武器只反對黑暗,”我說,胸部難受得咕嘟咕嘟作響。短劍沒有紮到心臟,但紮破了肺。“我不知道這短劍是誰給你的。但這是針對黑暗的武器。用它來對付我——並不比木片厲害,雖說這也有點痛。”

“你是光明魔法師。”馬克西姆說。

“是的。”

“他是黑暗魔法師。”短劍不慌不忙地對準了葉戈爾。

我點點頭。我想把小男孩拖到一旁,小男孩固執地搖搖頭,仍然站著。

“為什麽?”馬克西姆說,“為什麽,啊?你是光明使者,他是黑暗使者……”

這是他第一次笑了出來,盡管笑得並不愉快:

“那麽我是誰?你說說!”

“我認為,你是未來的法官,”我的背後傳來了一個聲音,“我幾乎可以確信這一點。一個天才的、鐵面無情的、剛直不阿的法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