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佛斯(第2/7頁)

一切的前提,都是史坦尼斯贏得王位。否則……

我所擁有的一切,都是他賜予的。史坦尼封他為騎士,讓他與其他貴族並肩而坐,並令他放棄走私小艇、指揮戰船。到如今,戴爾和阿拉德已各有船艦,馬利克當上了“怒火號”的槳官,馬索斯在“黑貝莎號”上為父效力,國王更將戴馮收作王家侍從,有朝一日定能受封騎士,他的兩個小兒子將來也會走上同樣的道路。妻子瑪瑞亞成了位於風怒角的小城堡的女主人,仆人都得尊稱她為“夫人”,戴佛斯還可以在屬於自己的森林裏獵紅鹿。這些全拜史坦尼斯·拜拉席恩所賜,他付出的代價僅是幾個指節。他對我的懲罰很公正,我過去一向蔑視王法,而他卻贏得了我的忠誠。戴佛斯摸摸懸掛頸間的小皮袋,被砍下的指節是他的幸運符,而他眼下正需要好運。是啊,我們每個人都需要好運,尤其是史坦尼斯大人。

黯淡的火焰舐著灰暗的天空,黑煙升起,翻騰扭動。當風向轉變時,圍觀者紛紛眨眼、流淚、揉眼。阿拉德轉過頭去,一邊咳嗽,一邊咒罵。這是後事的先兆,戴佛斯暗想,在這場戰爭中,還會有更多、更多的東西付之一炬吧。

梅麗珊卓一身緋紅錦緞,披著血色天鵝絨長袍,眼睛和喉際的大寶石一樣紅艷,仿佛起火燃燒。“據亞夏古書預言,長夏之後,星辰泣血,冰冷的黑暗將籠罩世界,在這個恐怖的時刻,將有一位戰士自烈火中拔出燃燒之劍,那把劍是‘光明使者’,英雄之紅劍,持有該劍者便是亞梭爾·亞亥轉世,而他將驅離黑暗。”她提高音量,使在場群眾都能聽見,“受拉赫洛寵愛的亞梭爾·亞亥啊!光明的戰士!聖焰之子!來吧!你的劍正等著你!拔起屬於你的劍吧!”

史坦尼斯·拜拉席恩像士兵上戰場一樣大步前進,他的兩位侍從連忙跟隨。戴佛斯看著兒子戴馮為國王右手戴上一只又長又厚的手套。男孩穿乳白色上衣,胸前繡了一顆烈焰紅心。拜蘭·法林的衣著與之相仿,他為陛下在頸間圍上一襲僵硬的皮革鬥篷。戴佛斯聽見身後隱約傳來鈴聲叮當。“海底下,冒煙就是冒泡泡,火有綠有藍還有黑!”補丁臉的歌聲從遠方傳來,“我知道!我知道!噢噢噢!”

國王咬緊牙關,舉起皮革鬥篷阻擋烈焰,大跨步沖進火堆。他直接走向聖母,用戴了手套的右手握住寶劍,用力一拔,將之從燃燒中的木雕上抽出,接著便快步退開。他將寶劍高舉,劍身櫻紅,周圍纏繞著碧綠如玉的火舌。衛士急忙上前,拍去國王衣上的火星。

“燃燒之劍!”賽麗絲王後高叫,亞賽爾·佛羅倫爵士等後黨人士也跟著呐喊,“燃燒之劍!燃燒啊!燃燒啊!燃燒之劍!”

梅麗珊卓將雙手高舉過頭,“看!許諾之兆,今已實現!看,那就是光明使者!亞梭爾·亞亥已經重臨人世!歡呼吧!為光明的戰士!歡呼吧!為聖焰之子!”

一陣雜亂的喝彩此起彼落,此時史坦尼斯的手套卻燒了起來。國王咒罵一聲,把劍朝濕泥地裏一插,就著大腿拍手,以熄滅火焰。

“真主啊,請將您的光明賜給我們!”梅麗珊卓高喊。

“因為長夜黑暗,處處險惡!”賽麗絲和她那一黨應道。我該不該跟著喊?戴佛斯暗想,我真的欠史坦尼斯這麽多?難道這個火神真成了他的信仰?他截短的手指不禁抽搐起來。

史坦尼斯脫去手套,任其掉落地面。火堆上的神像已經模糊難辨,鐵匠的頭在灰燼和火星中斷裂紛飛。梅麗珊卓用亞夏語高聲吟唱,聲音如海潮般高低起伏。史坦尼斯解開灼燒的皮鬥篷,靜立聆聽。“光明使者”插在地上,依舊閃著紅光,但纏繞劍身的火舌正迅速減弱。

待咒語唱完,諸神只余焦炭,而國王的耐性也完全耗盡了。他抓住王後的手肘,送她回龍石城堡,把光明使者留在原地。紅袍女留了下來,監督戴馮和拜蘭·法林拿起國王的皮革鬥篷,跪地包住那柄早已焦黑的長劍。好個英雄之紅劍,看起來可真是一塊廢鐵,戴佛斯心想。

只有幾位貴族逗留了片刻,站在火堆的上風處低聲交談。他們一見戴佛斯望向自己,便都保持沉默。倘若史坦尼斯失勢,他們勢必立刻把我推翻。他與後黨那群野心勃勃的騎士和小貴族格格不入,他們皈依了光之王,因而獲得賽麗絲夫人——不,是王後,你忘了嗎?——的寵信和保護。

等梅麗珊卓和侍從帶著寶劍離去,火堆已幾乎焚盡。戴佛斯帶著兒子們加入人群,朝海岸和船隊走去。“戴馮表現不錯。”他邊走邊說。

“沒錯,他取手套時很沉著,沒把它弄掉。”戴爾說。

阿拉德點頭,“戴馮衣服上的徽章是怎麽回事?就那個冒火的心。拜拉席恩家的標志不是寶冠雄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