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利昂(第2/9頁)

“夫人。”他朝珊莎伸出胳膊。她盡責地挽住,但步上走道時,他能感覺到她的僵硬。此外,她連一眼也沒低頭看他。

還沒到門口,提利昂便聽見外面如潮般的歡呼。群眾深深愛戴瑪格麗,以至於願意再給喬佛裏機會。畢竟,她曾屬於藍禮,屬於英俊的三王兄,屬於那位甚至從墳墓中趕來拯救他們的英雄。況且她帶來了富庶的高庭,食物和補給近期源源不斷地自玫瑰大道湧入都城。蠢貨們選擇性地遺忘當初正是梅斯·提利爾封鎖南境,引起了這場該死的饑荒。

夫婦倆結伴步入清冷的秋日中。“還以為我們永遠逃不掉了呢。”提利昂一語雙關地表示。

珊莎別無選擇,這才頭一次望向丈夫。“我……是,夫君大人,你說得對。”她神色落寞,“好一場壯觀儀式啊。”

我們的卻並非如此。“儀式冗長,僅此而已,我只想趕回城堡好好撒泡尿,”提利昂揉揉爛鼻子,“早知就尋個差事離開都城了,小指頭真聰明。”

喬佛裏與瑪格麗站在面對寬廣大理石廣場的階梯上,周圍由白騎士們環繞,亞當爵士統領金袍軍隔開人潮,而貝勒王的雕像慈祥地照看著大家。提利昂別無選擇,只能帶領珊莎依次上前恭賀。他吻了瑪格麗的手指,祝願對方幸福久遠。謝天謝地,隊排得那麽長,留給每人的時間都十分短暫。

坐轎擱在艷陽下,內裏已被烤得十分悶熱。入轎後,提利昂撐起手肘,而珊莎繼續瞪著交疊的雙手。她的美貌比之提利爾的明珠毫不遜色。頭發是秋天的赤褐,眼睛為徒利的深藍,悲傷讓她憔悴寂寞,卻也使她更為楚楚可愛。此時此刻,他只想上前擁抱,解開那禮貌的盔甲。這就是他開口的原因?抑或不過是為了舒緩腫脹的膀胱?

“等道路暢通安全了,我們去凱巖城旅遊吧。”遠離喬佛裏和我老姐。他越是思量喬佛裏今早對待《四王志》的手段,心裏就越是不安。噢,沒錯,這裏面蘊涵著明確無誤的信號。“我很榮幸帶你參觀黃金長廊和雄獅之口,參觀詹姆與我從小在其中遊戲的英雄之殿。當海潮到來,地底傳來雷霆……”

珊莎緩緩擡頭,他看到她眼中的映象:鼓脹的額頭、傷殘的鼻子、怪異的粉紅傷疤和大小不一的眼睛。她的目光散亂、空洞而冰涼:“夫君大人想去哪裏,我就去哪裏。”

“我想逗你開心呢,夫人。”

“夫君大人開心,我就開心。”

他嘴巴抿緊。你這可憐的小惡魔,竟以為雄獅之口會給她歡笑?夠了!除了用錢,你不可能讓任何一個女人歡笑!“算了,這是蠢主意,蘭尼斯特才喜歡石頭。”

“是的,大人,如您所願。”

百姓們高呼著喬佛裏國王的名字。三年之後,這殘忍的孩子就將長大成人,臨朝聽政……屆時,任何有我一半洞察力的侏儒都會遠遠逃離君臨。我該上哪兒去?舊鎮?自由貿易城邦?他有些渴望去拜訪布拉佛斯的泰坦巨人。也許巨人像能讓珊莎開心?於是他再度開口,溫柔地提起布拉佛斯,結果同樣撞上那堵由幹巴巴的禮貌築成的墻,冷酷而不動搖,猶如在北方踏上的絕境長城。他累了,倦了,再也不想說了。

夫婦倆沉默地坐轎子,走完最後的旅程。提利昂滿心只想對方說點什麽,什麽都好,哪怕一個詞、一個字,但她到最後仍一言不發。在城堡庭院停轎後,他召來馬夫扶她下轎。“一小時後,就得前去參加婚宴,夫人,我馬上回來。”他邁著僵硬的步子離開,院子對面,喬佛裏將瑪格麗橫抱下鞍,女孩發出喘不過氣來的嬌笑。總有一天,這孩子將和詹姆一般高大強壯,他心想,而我永遠是他腳下的侏儒。或許他想讓我變得更矮……

提利昂尋到廁所,將早晨的酒一股腦兒拉了出來,隨之發出欣慰的嘆息。這種時候,撒尿比幹女人還爽。要是自己的疑慮和內疚也能這麽輕易釋放就好了。

波德瑞克·派恩等在臥室外:“我把您的外套放上了,不是在這裏,在您床上,臥室的床上。”

“沒錯,臥房,擱床的地方。”珊莎一定在裏面更換宴會服裝。還有雪伊,“去倒酒,波德。”

他坐到窗邊座椅上喝酒,打量著下面廚房的混亂。陽光還未照到城墻頂端,但烤面包和烤肉的香味業已四散飄逸。賓客們很快便會湧入王座廳,毫無疑問,這將是一個充滿歌聲與輝煌的夜晚,代表高庭與凱巖城的結合,展示出大聯盟的富裕和力量,威懾全國諸侯歸服喬佛裏的王化。

目睹史坦尼斯·拜拉席恩和羅柏·史塔克的下場,誰還敢反抗喬佛裏的統治?河間地仍有戰事,但四處的火星正漸漸熄滅。格雷果·克裏岡爵士渡過三叉戟河,占領紅寶石灘,並不費吹灰之力地奪回赫倫堡。海疆城向黑瓦德·佛雷投降,藍道·塔利伯爵的軍隊則控制了三叉戟河以南的女泉城、暮谷城和國王大道。在西方,達馮·蘭尼斯特爵士與金牙城的佛勒·普萊斯特爵士會合後,正朝奔流城挺進,而萊曼·佛雷爵士率兩千步兵自孿河城南下予以增援。派克斯特·雷德溫伯爵保證他的艦隊不日即將從青亭島起航,通過環繞多恩的漫長旅途,穿越石階列島,直撲龍石島。這支艦隊的數量十比一地超過史坦尼斯的裏斯海盜船。實際上,這場被學士們稱為“五王之戰”的鬥爭已經提前結束。有人甚至聽見梅斯·提利爾向泰溫公爵抱怨沒把勝利的機會和榮耀留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