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利昂(第3/9頁)

“大人,”不知不覺間,波德已來到身邊,“換衣服嗎?我把您的外套放上了,在您床上,為宴會準備的。”

“宴會,”提利昂酸溜溜地反問,“什麽宴會啊?”

“婚禮宴會,”自然,波德沒聽出他挖苦的語調,“喬佛裏國王和瑪格麗小姐的婚禮宴會。我的意思是,瑪格麗王後。”

提利昂暗下決心,今晚不醉不歸:“來吧,波德瑞克小子,把我打扮得有個參加宴會的模樣。”

走進臥室,只見雪伊正替夫人梳理頭發。喜悅與悲哀,此兩人站在一起正是絕妙的反差,歡笑和淚水。珊莎穿松鼠皮滾邊的銀色綢緞裙服,帶有淡紫色毛須的拖長衣袖幾乎觸到地板,雪伊為她罩上一面鑲嵌深紫色寶石的精致銀發網。此情此景,令做丈夫的不禁陶醉,提利昂從未得見如此可愛的她,但那長長的綢緞衣袖又蘊涵了無盡的哀傷。“珊莎夫人,”他開口,“你將是今晚最美麗的女性。”

“大人過譽。”

“夫人,”雪伊用充滿渴望的語調懇求,“可以在席間為您服務嗎?我還從未見過餡餅裏飛出鴿子的景觀呢。”

珊莎猶豫地望著侍女:“但是太後親自挑選了所有仆人呀。”

“而且大廳裏太擠,”提利昂奮力壓抑不快,“算了吧,到時候城堡內四處都有樂師表演,外院也會擺上桌子,堆滿食物和飲料。”他打量著他的新外套,深紅天鵝絨服裝在肩膀處加墊,而蓬松的袖子開了口,露出下面的黑緞內襯。果然漂亮,可惜沒有漂亮人兒來穿。“來,波德,幫我把它穿上去。”

他邊穿邊喝了一杯酒,隨後挽著夫人離開廚堡,加入到那向王座廳匯集的絲綢、緞子和天鵝絨河流中。許多賓客業已進廳尋找座位,其他人則聚集在大門前,享受難得的秋日溫暖。提利昂帶領珊莎在院子裏周旋,以盡必要的禮數。

她的確是個乖巧知禮的好女孩,看著珊莎稱贊蓋爾斯伯爵的咳嗽好轉,恭維埃籮·提利爾的裙服,詢問賈拉巴·梭爾有關盛夏群島的婚俗,提利昂不禁心想。表弟藍賽爾爵士在凱馮叔叔扶持下也來參加宴會,這是自黑水河之戰後他頭一遭下病床。他看起來好像鬼魂。藍賽爾的頭發灰白脆弱,人瘦得像根棍子,若非他父親幫忙,隨時都可能倒下。但當珊莎誇獎他的英勇,誠摯地祝福他身體健康時,父子倆頓時容光煥發。她本該成為喬佛裏的好王後和好妻子,假如他有愛她的能力的話。提利昂懷疑外甥根本沒有愛任何人的能力。

“你看起來格外優雅迷人,孩子,”奧蓮娜·提利爾夫人蹣跚走近,那身金絲裙服顯得比這老婆娘本人還重,“美中不足的是,風稍稍亂了頭發。”矮個老婦替珊莎理理散開的發絲,將它們放回原位,再整好發網。“我為你逝去的親人們感到遺憾,”她繼續漫不經心地撥弄,“不錯,你哥哥是個大叛徒,可我們要淪落到在婚宴上殺人的地步,實在沒得治了。噢,這下好多了。”奧蓮娜夫人微微一笑,“很高興知會你,孩子,後天我便要動身返回高庭。如果照實說,我受夠了這臭烘烘的城市。男人們離家打仗期間,你願意陪我做小小的拜訪嗎?我會非常想念瑪格麗與她可愛的同伴們,若有你陪伴,可真是太欣慰了。”

“謝謝您的好意,夫人,”珊莎道,“但我必須陪著我的夫君大人。”

奧蓮娜朝提利昂露出一口充滿皺紋的無牙笑容:“噢?請原諒無知的老婆子吧,大人,我並非要拐走您可愛的妻子。您莫不統帥蘭尼斯特大軍前去對抗邪惡的敵人麽?”

“我的大軍是金龍與銀鹿。財政大臣必須留在宮廷,居中調度,好讓士兵們安心打仗。”

“那當然,那當然,金龍與銀鹿,還有侏儒的銅板。我聽過這些侏儒的銅板,毫無疑問,收斂它們是件煩瑣工作。”

“我制訂計劃方針,不管收斂之事,夫人。”

“噢,是嗎?我還以為您事必躬親呢。總而言之,王室不能在侏儒的銅板上遭人欺騙,您說對吧?”

“那自是天理不容,”提利昂開始覺得羅斯·提利爾公爵是有意跳下懸崖的了,“請原諒,奧蓮娜夫人,我們夫婦該就位了。”

“我也該進去了。天哪,七十七道大餐,不是有點過於鋪張,大人?我最多只能嘗嘗三四道,噢,您我這種小個子真是不走運哪,您說對吧?”她又摸摸珊莎的頭發,“好啦,快去吧,孩子,開心一點。我的護衛呢?我的護衛上哪兒去啦?左手!右手!快扶我上高台。”

黃昏還有一小時才降臨,王座廳內卻已燈火通明,每個壁台的火炬統統點燃。已到的客人站在長桌後,正在進門的領主和貴婦們經傳令官依次通報名諱與頭銜後,再由身穿王家服裝的侍酒護送穿越寬闊的中央走道。旁聽席上全是樂師,有鼓手、笛手和提琴手,還有的操著號角、豎琴和皮風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