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利昂(第4/9頁)

提利昂挽緊珊莎的胳膊,沉重地蹣跚而前。他可以感覺到人們的目光,饒有興致地打量他鼻子上那道讓他更醜的新傷疤。讓他們去看,他一邊跳上座椅,心裏一邊想,讓他們去瞅,去議論,直到說夠為止,我才不會為他們而遮遮掩掩。荊棘女王拖著腳,以細小的步子跟在後面,他不知是自己和珊莎的搭配,還是夾在兩名七尺孿生護衛中間的枯瘦老婦看起來更可笑。

喬佛裏與瑪格麗坐在相匹配的純白戰馬上騎進大廳。侍酒們跑在前面,撒下無數玫瑰花瓣。國王和王後也為宴會更換了著裝。小喬穿黑與深紅的條紋馬褲,金線上衣有黑綢袖子和瑪瑙紐扣;瑪格麗則脫下再婚時的端莊裙服,換上淡綠錦繡服裝,緊身胸衣露出肩膀和小乳房的上半部。她柔軟的棕發披散在潔白的肩膀,直垂到腰,額頭則戴了一頂纖細的黃金王冠。王後的笑容羞澀而又甜蜜。她是個可愛的孩子,提利昂心想,我外甥不配得到她。

禦林鐵衛護送國王夫婦步上高台,坐在鐵王座陰影底的榮譽位置,前面垂下一排長絲旗,有拜拉席恩的金、蘭尼斯特的緋紅和提利爾的綠。瑟曦擁抱瑪格麗,親吻未來兒媳的臉頰。接著泰溫公爵、凱馮爵士和藍賽爾爵士也上前施禮。喬佛裏則接受了嶽父和兩位新哥哥——洛拉斯和加蘭——的親吻。我結婚時可不是這樣的,提利昂心想。當國王和王後就座後,總主教帶領大家作祈禱。我還算有眼光,至少這人的聲音不像前任那麽令人昏昏欲睡,提利昂安慰自己。

他和珊莎坐在國王右手邊,挨著加蘭·提利爾爵士和他妻子萊昂妮夫人,與喬佛裏之間隔了六七個位子。身為蘭尼斯特家族的核心成員和前任代首相,照理這算是一種侮辱,但提利昂還嫌不夠,滿心希望離得越遠越好。

“滿上酒杯!”禱詞念完後,喬佛裏迫不及待地宣布。他的侍酒連忙上前將整整一壺青亭島暗紅葡萄酒倒入提利爾公爵清晨贈送的金杯中,國王雙手捧起,“敬我的妻子,王後陛下!”

“瑪格麗萬歲!”全大廳高呼回應,“瑪格麗萬歲!瑪格麗萬歲!敬王後陛下!”一千個杯子同時碰響,宣告婚宴正式開始。提利昂·蘭尼斯特和旁人一樣幹了第一杯,落座時叫人重新滿上。

第一道大餐是蘑菇和黃油蝸牛燉的濃湯,盛在鍍金碗裏。由於幾乎沒動早餐,而酒精業已滲入肢體,所以提利昂大吃特吃,很快掃個精光。完了一道,還有七十六道。城內天天都有孩子餓死,平民為了一根蘿蔔互相廝殺,我們卻在這裏享受吃不完的七十七道菜。假如放老百姓進廳來看看,他們就不會再喜歡提利爾了。

珊莎嘗了一口湯,便將碗推開。“味道不好麽,夫人?”提利昂詢問。

“還有好多菜呢,大人,我胃口小,不能先吃撐了。”她緊張地撫摸發網,然後望向喬佛裏國王和提利爾王後所在的席位。

莫非她還想取瑪格麗而代之?提利昂不禁皺皺眉頭,三歲小孩都不該這麽想。他心煩意亂地別開頭,眼中只看到形形色色的女人,漂亮溫柔美麗的女人,屬於別的男子。瑪格麗笑容甜蜜,與喬佛裏共用七面大金杯;她美貌的母親艾勒莉夫人,梳著長長的銀色發辮,威嚴地陪在梅斯·提利爾身邊;王後的三位表妹像歡快的小鳥;瑪瑞魏斯伯爵的黑發密爾老婆那大大的黑眼睛裏放射出無限激情;而多恩人群(瑟曦將他們專門安排在一桌榮譽位置,只比高台矮一席,卻是全廳裏離提利爾家最遠的地方)中的艾拉莉亞·沙德正為紅毒蛇的話而縱聲嬌笑。

有位坐在國王左手第三張桌子末尾的女人吸引了他的注意……她似乎是某個佛索威家人的老婆,懷孕之後挺著大肚子,但並未影響那份與生俱來的精致和對食物與歡笑的享受。提利昂看著她丈夫從自己盤裏喂她吃東西,他們共用一個酒杯,在不經意間頻繁接吻。每次親吻,做丈夫的手都會溫柔地放在妻子肚子上,以為安撫和保護。

不知靠過去吻珊莎她會怎麽反應。多半是躲開吧。或者鼓起勇氣忍受,就當是她的責任。她是我的妻子,然而除了責任卻別無所有。就算我說今晚要開她的苞,她也會盡職盡責地答應下來,連眼淚也不多流一滴。

他嘆口氣,叫來更多葡萄酒。酒杯灌滿之後,第二道大餐也上來了——夾豬肉、松仁與雞蛋的糕餅。珊莎也只小咬了一口,傳令官們則宣七位歌手的第一位出場。灰胡子的“琴手”哈米西首先道:“諸神和世人為證,即將表演的這首歌是從未在七大王國奏響的天籟之音。”他稱其為《藍禮大人的進軍》。

歌手的指頭拂過豎琴琴弦,王座廳內充溢甜美的音律。“在那骸骨的王座上,死神打量著被謀殺的王兄……”哈米西開始唱,歌詞講述了藍禮後悔攫取侄兒的王冠,所以拒絕死神的召喚,重回陽間,對抗自己的二哥,以保衛王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