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莎(第3/8頁)

“阿蓮……石東,是這樣麽?”見他點頭,珊莎續道,“那我母親是誰?”

“卡拉?”

“別,求求您。”她苦惱地哀告。

“我開玩笑呢,親愛的。你母親是布拉佛斯一位好人家的女兒,你外祖父則是商界巨賈。當年我在海鷗鎮管理海關,與她有過一段姻緣,後來她於外地生你時因難產而死,新生兒便托付給了教會——樓上有數本禱告書,這幾天用心背些格言,到時候逢人就來幾句虔誠祝語,自然沒人有興趣多問了——當你有了月事以後,並不願成為修女,因此給我寫信。這是我第一次知道你的存在,”他撚撚胡須,“記全了嗎?”

“應該行吧。這好像玩遊戲……扮家家?”

“沒錯,你喜歡玩遊戲嗎,阿蓮?”

她還不習慣自己的新名字:“遊戲?那……那得看什麽遊……”

他來不及回答,吉賽爾就托著一個大盤子進來,放在他倆之間。盤裏有許多蘋果、梨子和石榴,幾串幹癟的葡萄,一個大血橙,此外還有一輪面包和一壇黃油。培提爾用匕首將石榴剖成兩半,示意珊莎拿一半:“吃點壓驚,小姐。”

“謝謝您,大人。”石榴子太小,她換成梨子,淺細精致地咬上一口。這梨已經熟透,果汁沿著下巴流淌。

培提爾大人用匕首挑出石榴子,“我明白,你很思念自己的親爹,艾德大人人好,又勇敢、又誠實、又忠心……可在這場遊戲裏面,卻是個無可救藥的玩家。”他把挑著果實的匕首尖送到嘴邊,“君臨城內,只有兩種人。要麽當玩家,要麽做棋子。”

“而我就是一個棋子?”她很害怕答案。

“沒錯,但你無須擔憂,因為你還小。每個人都是從棋子開始做起的,男人女人都一樣。有些人自以為是玩家,其實……”他咀嚼著果實,“最明顯的例子是瑟曦。自以為聰明絕頂,機關算盡,其實走的每一步都不難預料。她的權力根基於她的美貌、家世和財富,實際上,除了第一點,後兩者都是虛幻,而沒有人能永葆青春。她渴望權力,當真正掌握了權力,卻不知該如何運用。阿蓮,每個人都有渴望,了解他們的渴望,就能了解對方,然後就可以操縱他。”

“所以你可以操縱唐托斯爵士去毒死喬佛裏?”她認定這事是唐托斯幹的。

小指頭哈哈大笑:“紅騎士唐托斯爵士不過是會走路的酒袋而已,我可不敢將重擔托付給他,瞧他那德行,要麽搞砸,要麽出賣秘密。不,唐托斯只負責將你送出城堡……以及確保你在宴會上戴著銀絲發網。”

黑紫晶。“如果……如果不是唐托斯,那又會是誰呢?您還有其他……棋子?”

“翻遍君臨,你也找不到一個人胸前縫有仿聲鳥紋章,可這並不意味著我培提爾在城中沒有朋友,”他走到樓梯口,“上來,奧斯威爾,珊莎小姐要見你。”

老人片刻之後登上二樓,笑嘻嘻地鞠了個躬。珊莎茫然地打量他:“這是什麽意思?”

“你不認得他?”培提爾問。

“不認得。”

“仔細看清楚。”

老人的面頰歷經風霜,大鷹鉤鼻,白頭發,一雙肌肉糾結的巨手。是有幾分面熟,但她就是說不上來:“真的不認得。可以肯定,我上船以前沒見過這位奧斯威爾大爺。”

奧斯威爾咧嘴一笑,露出滿嘴彎曲牙齒:“此話不假,但我那三個兒子,小姐您可是認得的。”

三個兒子……還有他的笑……“凱特布萊克!”珊莎瞪圓了眼睛,“你是個凱特布萊克!”

“是的,小姐,您說得沒錯。”

“瞧瞧,小姐因為回憶而喜悅著呢。”培提爾大人揮手驅走下人,繼續吃石榴,“你來說說,阿蓮——什麽東西更危險,是手舞大刀長矛的敵人,還是神不知鬼不覺隱藏在背後的匕首?”

“匕首。”

“聰明的孩子,”他微笑贊揚,石榴子裏流出的鮮紅汁水,淌下細嘴唇,“當初太後的衛隊被小惡魔支開後,她忙著要藍賽爾爵士去為她招募人手。藍賽爾找到凱特布萊克,你的小丈夫很開心,因為他早已通過波隆付錢給他們三位,”小指頭咯咯發笑,“可是呢,他們三個之所以會被奧斯威爾派去君臨,完全是因為我得知了波隆正四處收買傭兵的消息。你瞧,阿蓮,這就是三把隱藏的匕首,完美之極。”

“所以是凱特布萊克中的一位往小喬杯裏下的毒?”記得奧斯蒙爵士整晚都在國王身邊。

“我可沒這麽說,”培提爾用匕首將血橙切為兩半,並將一半遞給珊莎,“這三個小夥子反復無常,怎能參與此等密謀?……尤其是奧斯蒙,加入了禦林鐵衛,白袍多少會改變一個人的心智,連他那樣的無賴也難保不受影響。”他張開嘴巴,用手將血橙一擠,果汁便沒有濺出來。“我喜歡果汁,但討厭它們粘上手指,”他一邊抱怨,一邊揩手,“把手擦幹凈,珊莎,無論做什麽,記得把手擦幹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