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莎(第2/7頁)

而今我有了雪球,又拿它來做什麽呢?她望著手中可憐的小玩意兒,悲傷地想,這裏沒有人跟我打雪仗。珊莎松手,雪球砸在地上,碎了。但我可以做個雪騎士,她決定,或者……

她趕緊捏好三個雪球,合在一起,再補上新雪,塑成圓柱體。隨後珊莎站起來,用小手指指甲在柱體上挖洞,作為窗戶。頂端的城垛最難弄,她花了好長時間,才讓柱體看起來像塔樓的樣子。還有城墻,珊莎心想,還有主堡。她狂熱地投入工作中。

雪花飄落,城堡升起。她搭起兩道及踝高的雪墻,內墻高過外墻;她搭起塔樓和角樓、堡壘與階梯;她搭起一座圓形廚房、一座方形兵器庫,還有西墻內側的馬廄。開始工作時,她只想搭座城堡,但在心中,一直都明白這其實就是臨冬城。積雪之下,她找到枯枝和落木,便折其末梢,用來做神木林。點點樹皮則成了墓園中的碑石。手套和靴子結了冰,指頭麻木,腳掌又濕又冷,但她渾不在意,只關心城堡。座座建築在腦海中歷歷在目,猶如昨日才剛別離。藏書塔外壁有陡峭蜿蜒的石制螺旋梯;城門樓是兩個巨型堡壘,中央一道拱門,堡壘頂上開了無數垛口……

她一邊做,雪一邊往下滑,很快,旁邊堆起的殘雪,就和建築物本身一樣高了。當她細心拍打,描繪出城堡大廳的斜頂時,身後傳來一聲呼喊。她擡起頭,看見侍女站在窗邊:“小姐,您好嗎?用早餐嗎?”珊莎搖搖頭,埋頭繼續工作。這次她在大廳頂部加上一個煙囪,那是壁爐的所在。

黎明猶如盜賊,偷偷潛進小花園。灰色的天空持續放亮,積雪之下,樹枝和灌木顯出暗綠的色澤。仆人們走進花園,默默地打量,她沒有回頭,於是人們又紛紛回到溫暖的塔內。萊莎夫人裹一身鑲狐皮的藍天鵝絨長袍站在陽台上觀察,但等她再度擡頭,姨媽已不見了。骨瘦如柴、渾身顫抖的柯蒙學士將頭探出鴉巢,向下審視了一會兒,目光中充滿好奇。

橋梁始終做不牢固。兵器庫和主堡之間,有一座密閉橋梁,還有另一座橋從鐘塔四樓直通鴉巢的二層。但不管她如何細心琢磨,它們就是無法保持平衡。當橋梁第三次倒塌時,珊莎大聲咒罵,絕望地坐倒在地。

“把雪裹在棍子上面,珊莎。”

她不知他已看了多久,也不知他何時回到鷹巢城的。“棍子?”她問。

“不錯,如此方能支持雪的重量,來,”培提爾說,“我可以參觀你的城堡嗎,小姐?”

珊莎小心翼翼地道:“好,但別弄壞它,千萬小……”

“……小心?”他微微一笑,“小姐,請你把心放下,臨冬城戰勝過無數剛強的敵人,而我只是個小人物。這是臨冬城,我沒猜錯吧?”

“是的。”珊莎承認。

他沿墻遊走,“好多年了,凱特隨艾德·史塔克去了北方,我常常夢見這座城堡。在我夢中,這是個黑暗冰冷的地方。”

“才不是!它非常溫暖,不管外面下多大的雪,城內總是熱氣騰騰。墻壁中有管道,溫泉的水通過它們流貫全城,而玻璃花園中永遠都是盛夏。”她站起來,俯瞰雄偉的白色城堡,“可我不知該如何制作花園的玻璃頂棚。”

小指頭敲敲下巴——萊莎已命他把小胡子刮個精光,“菱形窗格,對吧?行,找些嫩枝末梢,剝皮後編織起來,捆一起就好。我幫你做。”他穿過花園,抖落積雪,尋找各種枝丫木條。隨後,他一個大步跨越兩道城墻,踩在校場中央。珊莎湊過去觀察,只見培提爾的手靈巧而穩健,沒多久就編出無數交叉格子,與臨冬城的玻璃花園相差無幾。“可是,玻璃只能靠想象了。”他把成品遞給她,抱歉地說。

“您編得真好。”她贊嘆。

他摸摸她的臉:“好美。”

珊莎不明白:“什麽?”

“你的微笑好美,小姐。讓我再為你編一個吧。”

“可以嗎?”

“當然可以,為你搭城堡是我最樂意的事,我的小姐。”

於是由她搭建玻璃花園的墻壁,小指頭制作屋頂,完工之後,他倆協力將其延伸,又做了守衛室。她用木棍支撐橋梁,果真如他所言,再也沒有倒塌。首堡是個老舊、低矮的圓形鼓樓,本身並不難做,可珊莎不明白怎麽處理高台上的石像鬼。培提爾再度為她解難,“城堡不是正在下雪嗎,小姐?”他指出,“雪中的石像鬼是什麽模樣?”

珊莎閉上眼睛,在回憶中搜尋:“它們看起來像白色的小柱子。”

“這不結了嗎?石像鬼難做,小白柱子卻是容易的。”果真如此。

殘塔也做出來了。他倆共同搭起一座微斜的高塔,然後並肩跪地,小心地將其撫平。完工後,珊莎把手指戳進塔頂,掏出一點雪花,扔到培提爾臉上。他輕呼一聲,雪花滑進衣領中:“你欺負我呢,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