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第4/5頁)

他越說“別害怕”,梅裏就越怕。頭顱裏又開始敲打起來,再這樣下去,他就得流淚了。“你拿了錢,”他宣稱,“把我外甥還來,我這就離開。”其實培提爾並非他親外甥,但這當口無心解釋。

“他在神木林裏,”黃鬥篷說,“我們會帶你去找他。諾奇,牽馬。”

梅裏勉強送出韁繩,似乎沒別的選擇。“我的水袋,”他聽見自己說,“來,大家喝一口,以——”

“我們才不和你這路貨色喝酒,”黃鬥篷簡短地聲明,“這邊,跟我走。”

落葉在腳下嘎吱作響,每走一步,梅裏的太陽穴就好似又挨了一錘。風聲呼嘯,人群沉默,最後一縷陽光徘徊之際,他們爬上當年主堡所在的古老圓丘,看到後面的神木林。

疙瘩臉培提爾掛在一棵老橡樹的枝幹上,細長的脖子周圍勒了一圈繩索。他的眼睛從烏黑的臉頰中突出,控訴地瞅著梅裏。你來晚了,它們似乎在說,可我沒有來晚,我沒有來晚!我是準時到達的!“你們殺了他。”他嘶聲道。

“瞧,這家夥倒是心直口快呢。”獨眼人笑道。

這下梅裏的頭顱裏猶如有只野牛在橫沖直撞。聖母慈悲,他想。“我把說好的贖金帶來了。”

“你幹得利索,”歌手和藹地說,“我們會把錢好好利用的。”

梅裏不敢再看培提爾,他感覺到喉頭膽汁的苦味:“你……你們沒有權利……”

“我們有繩子,”黃鬥篷說,“這就是我們的權利。”

兩名土匪捉住梅裏的胳膊,緊緊捆在背後。他太震驚,竟然無力反抗。“不,”他只說出這句,“我是來贖培提爾的,你們說日落之前拿到金子,就不會傷害他……”

“唉,”歌手道,“您也見到我們了,大人。很不幸,那是句謊話。”

獨眼土匪拿著一圈麻繩走上來,將一端系上梅裏的頸項,拉緊之後,在耳朵下打個死結。另一端被他扔過橡樹樹幹,黃鬥篷的大漢在對面接住。

“你們要幹什麽?”梅裏知道這問題很蠢,但就是不能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居然敢吊死佛雷家的人!”

黃鬥篷哈哈大笑:“說得好,那滿臉疙瘩的小子也講了同樣的話。”

不,不,不可能!怎麽會這樣!“我父親會贖我,我值很多錢,至少是培提爾的兩倍。”

歌手嘆道:“瓦德大人雖然眼睛不好,又染了痛風,可他不是傻子,同樣的把戲,決不會上當兩次。恐怕下次送出的,就不是一百金龍,而是一百精兵了。”

“他會的!”梅裏試圖顯得剛硬,但他的聲音出賣了他,“他會派來一千精銳,把你們一網打盡。”

“他先找到我們再說,”歌手瞥了瞥可憐的培提爾,“而且我們也只有一條命給他,對吧?”他用木豎琴彈出一個憂郁的音符,“好啦,別尿褲子了。您只需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就叫他們放您走。”

為了性命,梅裏說什麽都可以:“你想知道什麽?我發誓,只要清楚的,我都會講。”

土匪給他一個鼓勵的微笑:“好啊,實際上,我們在找一條亡命的狗。”

“狗?”梅裏迷惑不已,“什麽狗?”

“這條狗名叫桑鐸·克裏岡。索羅斯說他去過孿河城。我們找到了為他撐船的船夫,也找到了他在國王大道上搶劫的農民。您在婚禮上見過他嗎?”

“你指紅色婚禮?”梅裏的頭顱幾乎要裂開了,但他竭力回憶。當晚十分混亂,可要是喬佛裏的狗兒在孿河城出沒,一定會有人報告。“他沒進城堡。至少沒到主宴會場……或許去過雜種宴會,或許在營地,可……不,有人說……”

“他身邊有個小女孩,”歌手提示,“一個很瘦的女孩,大約十歲。也可能被說成是男孩。”

“不,”梅裏道,“這我沒聽說。”

“沒有嗎?噢,真可惜。好啦,上去吧,上路吧。”

“不,”梅裏大聲尖叫,“不,你不能這麽做,我給了答案,你說會放我走。”

“我說的是‘叫他們放您走’,”歌手望向黃鬥篷,“檸檬,放他走。”

“去你媽的鬼。”大個子土匪粗聲喝道。

歌手回身朝梅裏無助地聳聳肩,開始演奏《吊死黑羅賓的日子》。

“求求你們,”梅裏最後的勇氣也隨著雙腿的抖動而消失,“我沒有傷害過你們,我照你們的吩咐,把錢帶來了。我還回答了你們的問題。我是有孩子的人。”

“而少狼主連孩子都不可能有。”獨眼人說。

頭顱嗡嗡作響,梅裏無法思考。“他侮辱了我們,全國上下都在笑話我們,我們必須挽回榮譽。”父親是這樣說的。

“也許吧,咱們下力的老百姓不懂什麽領主的榮譽,”黃鬥篷將繩子在手上繞了三圈,“謀殺倒是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