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蕾妮(第3/6頁)

“如果他和唐德利恩在一起……”

“他沒有。埃林可以肯定這點,因為唐德利恩的人也在找他,並揚言要吊死他,為了他在鹽場鎮幹的事。這事與他們無關,藍道大人放話說他們參與了劫掠,目的是為了讓平民們起來反對貝裏的兄弟會。只要老百姓在保護閃電大王,就永遠抓不到他。附近另有一支隊伍,由那個叫‘石心夫人’的女人帶領……據一則故事所述,她是貝裏伯爵的情人,被佛雷家絞死後,經由唐德利恩的親吻而復活。現在她跟他一樣,都是不死之身。”

布蕾妮仔細觀察地圖。“如果克裏岡最後被發現的地方是鹽場鎮,應該從那裏下手。”

“鹽場鎮沒剩下什麽人,埃林說,只有一個老騎士躲在他的城堡裏。”

“盡管如此,還是得從那地方開始找。”

“有一個人,”海爾爵士道,“一個修士,他在你到來的前一天進入我看管的城門。此人名叫梅裏巴德,是土生土長的三河人,並一生都在這兒效力。他明天就要動身巡遊,每次巡遊都會造訪鹽場鎮。我們跟他一起走吧。”

布蕾妮猛地擡起眼睛。“我們?”

“我跟你們一起走。”

“不行。”

“好吧,我跟梅裏巴德修士一起去鹽場鎮。你和波德瑞克愛去哪兒去哪兒。”

“藍道大人又命令你跟著我?”

“他命令我離你遠點。藍道大人認為,被狠狠地強暴一次也許對你有好處。”

“那你為什麽跟著我?”

“要麽如此,要麽回去看門。”

“你的主人命令你——”

“事實上,他不是我的主人了。”

她怔了一怔。“你不再為他效力了?”

“伯爵大人通知我,他不再需要我的劍了,或者說不再容忍我的傲慢無禮。反正結果都一樣。從此以後,我準備享受雇傭騎士的冒險生活……不過要真找到珊莎·史塔克,我們肯定能得到豐厚的獎賞。”

金錢和土地,他看中的是這些。“我想救那女孩,不是賣她。我立過誓。”

“我不記得我立過誓。”

“所以你不能跟著我。”

第二天早上太陽升起時,他們出發了。

這是一支怪異的隊伍:海爾爵士騎在栗色戰馬上,布蕾妮騎高大的灰母馬,波德瑞克·派恩騎一匹駝背劣馬,而梅裏巴德修士手持木杖走在旁邊,領著一頭小毛驢和一只大狗。那頭驢子馱的貨物如此沉重,布蕾妮有點擔心會把它的背壓斷。“都是吃的,帶給貧窮饑餓的三河百姓,”梅裏巴德修士在女泉城門口解釋,“種子、堅果和幹果,燕麥粥,面粉,大麥面包,三輪出自小醜門邊那家客棧的黃奶酪,我自己吃的腌鱈魚,狗兒吃的腌羊肉……噢,還有鹽。洋蔥,胡蘿蔔,蕪菁,兩袋豆子,四袋大麥,九只橘子——我坦白,橘子是我的軟肋,這幾只都是特意從水手那兒弄來的,也許是春天來臨之前能嘗到的最後幾個。”

梅裏巴德是個沒有聖堂的修士,在教會的等級階層中,地位僅比乞丐幫兄弟高一點。七國上下有數以百計像他這樣衣衫襤褸的修士,從事基層工作,在各個肮臟的小村莊間跋涉,執行宗教儀式,主持婚禮與懺悔。理論上講,凡是他造訪之處,人們應該供給食物與住宿,但老百姓大多跟他一樣貧窮,因此梅裏巴德要是在一個地方逗留太久就會造成宿主的困難。好心的店家有時準許他睡廚房或馬廄,有些修道院、莊園,甚至少數城堡也會接納他,得不到便利時,他就睡樹下或籬笆後面。“河間地有許多好籬笆,”梅裏巴德說,“越老越好,沒什麽比得上一百年沒人管的籬笆叢了。在那裏面,正派人睡得跟住客棧一樣暖和,還不用擔心跳蚤。”

修士愉快地承認,他不識讀寫,但會念上百種禱詞,能背誦《七星聖書》中長長的段落,農民們用得上的也就這些。他的臉很粗糙,乃是長年風吹日曬所致,一頭蓬厚濃密的灰發,眼角牽著皺紋。盡管高達六尺,身材粗壯,他走路卻有點駝,遠遠看去矮了許多。他的手大,布滿繭疤,紅紅的指關節,指甲裏凈是泥塵,此外,他還有一雙布蕾妮畢生所見最大的腳丫,那雙腳從不穿鞋,覆蓋著又黑又硬的老繭。

“二十年來我沒穿過一雙鞋喲,”他告訴布蕾妮,“第一年,腳上的水泡比腳趾頭還多,每當踩到硬石頭,腳底就像殺豬般鮮血直流,但我不停祈禱,於是天上的鞋匠神將我的皮膚變得跟皮革一樣柔韌。”

“天上沒有鞋匠神。”波德瑞克提出異議。

“有的,孩子……你或許叫他別的名字。告訴我,七神當中你最愛哪位?”

“戰士。”波德瑞克毫不猶豫。

布蕾妮清清嗓子。“在暮臨廳,我父親的修士總是說,只有一個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