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4/5頁)

他們盡可能地加快腳步在人群中穿行。當他們走出街道,太陽已經升到半空了,在天使廣場的開闊地投下建築的陰影。阿杜拉並沒有停下腳步,他對救死扶傷天使的古老雕塑那栩栩如生的表情已經見怪不怪了。相反,他粗魯地推開一群穿著怪異、正對著雕塑凝望的異鄉人。鄉巴佬!阿杜拉心裏暗罵,但他並沒有出聲責罵他們。

即使兩百年前的內戰已經讓這城市破敗不堪,天使廣場仍然是一處聖地。各個勢力都同意不在這裏引發流血事件。盡管廣場上擠滿了難民,人們仍然能體會到這裏和平氣息,歷史學家和傳說故事裏大概是這麽說的。今天,除了一些觀光的人群,廣場上基本還是很安靜的。如果沒有這種糟糕的任務在等著他,阿杜拉想他也許也能體會一下古老的寧靜。而現在,他滿腦子都是追蹤法術的咒語和男孩那沾滿血的衣服。

他和拉希德走過天使廣場,又走進了潦倒巷。在哈裏發的地圖上,這是一條狹窄肮臟的街道,從天使廣場一直通到阿杜拉的鄰居家,這條路曾經以一名先王的名字命名,但因為它的貧困以及街邊那些門可羅雀的旅館,幾百年來,達姆薩瓦城的居民一直叫它潦倒巷。阿杜拉一邊留心避開四處的尿跡,一邊朝著鄰居家的圍墻走去。他的鄰居是一個粗人,房子卻諷刺地位於學院區。

虔誠的老穆那什站在烤堅果攤前,白色的頭發梳成一綹一綹的,他在貨攤一角撥弄著柴火烘烤著一盤盤的糖焗杏仁和鹽焗開心果。堅果的香味讓阿杜拉咽了咽口水。他停下來買了一把烤開心果。

“博士!”拉希德一路上都默不作聲,阿杜拉都快忘了他的存在。僧人顯然對這類耽擱很不快。阿杜拉也希望自己還年輕天真,光靠與怪物戰鬥的熱情和迫切心情就能夠讓自己滿足。但幾年來,他卻學到了更多別的東西,他知道,等待他的將是漫長的一天。

“我早餐只吃了一半,孩子。我需要食物來幫助我思考,在這裏耽擱的這點兒時間微不足道。《天堂之章》裏說:‘饑餓的人建不成宮殿’。”

“《天堂之章》也說:‘對於饑餓的人來說,祈禱比食物更重要。’”

阿杜拉放棄爭執。他朝拉希德咕噥了一聲,向穆那什道了謝,便繼續往前走,一邊咯吱咯吱地咬碎堅果殼。

他的助手是教會的忠誠信徒,比大部分穿著藍絲綢長袍的虛偽孔雀們要忠誠得多。他花費了很多年磨礪自己瘦小的軀體,只為了成為真主的一柄越來越鋒利的武器。在阿杜拉看來,這種對人生意義的追求對於一名十七歲的少年來說實在不健康。誠然,真主授予了拉希德常人不及的力量;他還佩帶著一把叉形彎刀,簡直是無人能敵。就算沒有這把刀,他也能夠同時與好幾個人對抗,阿杜拉親眼見過。但他竟然沒有吻過一個姑娘,這讓阿杜拉對他的敬意少了幾分。

即便如此,拉希德虔誠的訓誡讓他成為了戰鬥時的得力夥伴。一個人的個性在他有天賦的領域得到了清晰的體現。在食屍鬼獵人生涯的四十年間,阿杜拉曾經眼見一個男人跳到了二十碼[4]高的半空中;一個姑娘將水變成了火;一名戰士將自己分身成了兩個,然後四個;一名老婦人讓樹木行走。

在他的所見所聞中,人們使用能力的動機就和人們自身的特質一樣多,或者說一樣少。他們的動機和所有的普通男女做事的目的並無二異。較少數情況下他們也會幫助他人並自我犧牲。但更多情況下,他們只為一己私利而行動,對真主的子民、他們的同伴不利。至於拉希德,他永遠屬於第一種情況。

一個鄰居家的孩子叫嚷著阿杜拉的名字,從臟兮兮的街道另一邊向他揮手致意。阿杜拉把腦海中紛雜的想法趕到一邊,一手把最後一把鹽焗開心果塞進嘴裏大聲嚼著,一邊向那孩子揮手,接著走進了自己的街區。

他走過一片砂巖砌成的小店,店主是蘇共和國的一對夫婦,名叫達烏德和莉塔茲,已經在這個城市裏居住了幾十年了。他們是他的朋友,也是他曾經的旅伴。顯然他們倆都不在家——雪松木的門窗緊閉。糟透了。阿杜拉從不曾要求他隱退的朋友與他共同捕獵食屍鬼,但莉塔茲一直修行著自己的煉金術,如果能借來一瓶神奇的冰凍液或者爆炸劑,將極大地幫助他的工作。

但今天是月半日,所以阿杜拉猜測,這對夫婦也許會和朋友在西方集市待上一整天,那裏一月一度會有蘇共和國的貿易者蜂擁而入,帶來象牙、黃金、甘薯糖,莉塔茲總是隨身帶著這些東西用來寄托對故鄉的思念。

終於,他和拉希德來到白石砌成的一幢房屋,二十年來這裏一直是阿杜拉在達姆薩瓦城的居所。阿杜拉打開漆成白色的大門,走進一條優雅的拱門廊,僧人跟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