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4/19頁)

奈克拉沒敢說話,也沒敢問對方是誰,要做什麽,要去哪兒以及為什麽。恐懼讓他的舌頭變成了一塊硬邦邦的木頭。

他們讓他坐上馬背,命令他騎馬跟隨,就這麽走了幾個鐘頭。最後他們來到一座配有柵欄和塔樓的要塞,滿院子都是傲慢、吵鬧且全副武裝的士兵。他們領著他走進一間書房。書房裏有三個人,一名首領和兩名下屬,這一點顯而易見。首領膚色黝黑,個子有些矮,衣著華麗,談吐優雅。奈克拉張口結舌地聽著首領為他遭遇的麻煩和不便致歉,還保證絕不會傷害他,但他沒有上當。在他看來,這些人跟邦納特簡直一模一樣。

事實證明,他的看法驚人地準確,因為這些人的確在找邦納特。在對方的提示下,奈克拉很快開始坦白——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畢竟他這次完全是禍從口出。

對方警告他必須實話實說,不準有任何不實之辭。他們的態度雖然彬彬有禮,但語氣嚴厲,不容置疑。警告他的正是那位衣著華麗的首領:他不斷擺弄著尖端包有金屬的鞭子,雙眼透出嫌棄與惡毒。

妒火村棺材鋪老板之子奈克拉說出了實情。從頭到尾不帶半句謊話的實情。他講述了妒火村九月九日上午發生的事。講述了賞金獵人邦納特消滅了整個耗子幫,只留下一名女匪徒的性命——年紀最小,名叫法爾嘉的那個。他講述了妒火村村民如何聚集起來,想看邦納特處決那名俘虜,但他們失望了,因為邦納特出人意料地沒有處決法爾嘉。他甚至沒拷打她!他沒對她做任何事,甚至連醉酒男人從酒館回家後對老婆常做的事——踢幾腳,再賞兩記耳光——都沒有。

聽到邦納特當著法爾嘉的面割下死耗子的腦袋,又像挑出蛋糕裏的葡萄幹一樣,扯下頭顱上戴的金耳環,衣著華麗的紳士擺弄鞭子的動作停了下來。奈克拉接著講述:被綁在拴馬樁上的法爾嘉看著這一幕,掙紮不停,嘔吐不止。

他講述了邦納特給法爾嘉戴上項圈——就像給狗戴的那種——然後把她拖進小旅店“奇美拉之首”。再然後……

***

“然後,”那人一遍遍舔著自己的嘴唇,“尊貴的邦納特先生點了啤酒,因為他滿頭大汗,口幹舌燥。他突然大聲說,他很想賞給某人一匹好馬,外加整整五弗羅林金幣。這是他的原話,一字不差。我立刻接過話頭,既因為我不想被人搶先,也因為我非常想要馬和錢。我父親把做棺材賺的錢全花到酒上了。我問我能牽走哪匹馬,當然了,肯定是從耗子的馬裏挑。尊貴的邦納特先生看著我,那眼神讓我脊背發寒,然後他說,他可以賞我屁股一腳,再想要別的,我就得靠自己掙了。我還能怎樣?馬就在我眼前,這不是比喻,因為耗子的馬匹就綁在拴馬樁上。我尤其想要法爾嘉的黑母馬,那牲畜實在漂亮極了。於是我鞠了一躬,問怎樣才能掙到獎賞。邦納特先生要我騎馬去克萊蒙特,中途還必須路過法諾。至於騎哪匹馬都隨我的便。不過他肯定看出我相中了黑母馬,還特意聲明我不準選它。於是我就選了這匹身上有火焰斑紋的母馬……”

“少說馬的毛色,”史提芬·史凱倫冷冷地責備道,“說點具體的。邦納特給了你什麽?”

“尊貴的邦納特先生寫了幾封信,吩咐我千萬別弄丟。他要我親手把信交給法諾和克萊蒙特的幾個人。”

“信?裏面寫了什麽?”

“大人,這我怎麽知道?我看不到內容,因為信都用蠟封了口,還蓋上了邦納特先生的戒指印章。”

“你總該記得信都是寄給誰的吧?”

“是的,這我記得。邦納特先生讓我在他面前念了十遍,免得我忘記。我騎馬直接趕了過去,親手交給那些人。他們都說我是個機靈的小夥子,有位尊貴的商人先生還賞給我一個銅板……”

“你把信給了哪些人?少說不相幹的廢話!”

“頭一封信寄給法諾的鐵匠兼鑄劍師,艾斯特海茲大師。第二封信給克萊蒙特的商人,霍溫納赫大人。”

“他們有沒有在你面前拆信?有沒有人讀過信後說了些什麽?仔細想想,孩子。”

“我不知道。我當時沒在意,現在什麽都想不起來……”

“奧拉、穆恩,”史凱倫沖他的兩個副手點點頭,嗓音絲毫沒有提高,“扒掉這小子的褲子,我打算賞他三十道鞭痕。”

“我想起來了!”年輕人大喊,“我突然想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