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白色的壽布抖起來(第6/8頁)

她揮了揮手,那個年輕一些的女巫趕快跑掉了,一副緊張兮兮的樣子。普勞斯特太太下的命令,可是容不得別人違抗的。然後她轉過身來面對蒂凡尼,說:“追蹤你的那個東西,現在搞到一具身體了,小姐。他鉆到了一個殺人犯的身體裏。那個犯人一直關在丹迪監獄裏。有件事你知道嗎?他在越獄之前,還弄死了自己養的金絲雀。丹迪監獄裏所有的重犯都養金絲雀,他們從來不會傷害它們的。因為那純屬不能幹的事。遇到監獄裏騷亂的時候,一個犯人可能會對準另一個犯人的腦袋用鐵杠子亂敲,但他永遠都不會傷害金絲雀。因為那樣實在太邪惡了。”

這樣的開場白有點奇怪,但普勞斯特太太就是這樣一個人,她不說無關緊要的話,也不怕自己說話嚇著別人。

“我就猜到會發生這樣的事,”蒂凡尼說,“我知道會這樣的。那個犯人長什麽樣?”

“他嘛……我們一路上跟蹤他,跟丟了好幾次,”普勞斯特太太說,“都是因為要解手什麽的。也許他已經闖到誰家去搶了些更好的衣服吧,這個我也說不好。鬼魅人是不會在意那具身體的。他會把它用到報廢為止,或者是在它壞掉之前就找到更合適的新宿主。我們會留心他那邊的動靜。哦,這一帶就是你的地盤?”

蒂凡尼嘆了一口氣:“對,這裏就是我的地盤,而他就在我的地盤上追獵我,好像狼追羊羔一樣。”

“是啊,為了一方百姓著想,你最好快點幹掉他。”普勞斯特太太說,“一只狼如果餓急了眼,是什麽都會吃的。至於現在呢,阿奇小姐,你的地主之誼哪裏去了?我們身上又潮又冷,聽聲音,樓下可是有吃有喝,我猜得對嗎?”

“哦,對不起,是我疏忽了。而且真是麻煩你們,跑這麽遠來通知我。”蒂凡尼說。

普勞斯特太太揮了揮手,好像那不值一提:“我想,飛了這麽遠的路,有時候高有時候矮有時候胖莎莉和她老師肯定想吃點東西了,我卻只覺得累。”她說完,就往後一倒,躺到了公爵夫人的床上,只剩兩只靴子伸在床外邊,滴滴答答地滴著水,這可把蒂凡尼嚇得不輕。“這個公爵夫人,”普勞斯特太太說,“又給你找什麽新麻煩了嗎?”

“嗯,當然了。”蒂凡尼說,“除了國王,她誰都不會放在眼裏的,就算是見到國王,我估計她心裏也不一定真的有多敬重他。她對自己的女兒也很霸道。”她補充了這麽一句,又想了一下,說,“她女兒還是你的顧客呢。”然後她就把麗迪莎和公爵夫人的情況全都告訴了普勞斯特太太,因為普勞斯特太太是那種人,那種你一看見她就忍不住想把什麽都告訴她的人。普勞斯特太太越聽,臉上的笑意越明顯,蒂凡尼不需要魔法就能猜出來,公爵夫人可是要有點苦頭吃了。

“我想也是這樣。我見過的人從來都不會忘。你聽說過我們城裏的音樂廳嗎,孩子?哦,沒有吧,你們在這裏應該沒聽說過。在那裏出沒的都是喜劇演員呀,歌手呀,會說話的狗呀什麽的——當然了,還有舞女。說到這裏,我想你明白了吧?一個女孩子要是腿長得漂亮,又會跳兩下,當個舞女也不失為一個好營生。尤其別忘了,演出結束以後,還有那麽多上流紳士在門口等著,要邀請她們共進美妙晚餐等。”普勞斯特太太摘掉了她的尖帽子,把它扔在了床邊的地上。“我真是受不了掃帚,”她說,“一騎掃帚,就磨得我身上起老繭,而且都是起在從來不該起老繭的地方。”

蒂凡尼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她沒辦法開口讓普勞斯特太太從床上下來。因為那不是她的床。這也不是她的城堡。然後她微微地笑了。對呀,床被弄臟並不是她的麻煩——看到別人那裏出了麻煩,這種感覺可真好。

“普勞斯特太太,”她說,“你能不能跟我一起下樓去?樓下還有其他幾位女巫,我很想介紹你和她們認識認識。”你們相見的時候,我最好不在場,她心裏悄悄想,但是可惜我做不到這一點。

“你說的都是鄉下女巫嗎?”普勞斯特太太吸了吸鼻子,“鄉下魔法當然也沒什麽不好,”她接著說,“我原先見過一個鄉下女巫,她能把手伸到女貞樹籬上這裏弄弄、那裏弄弄,三個月以後,樹籬就會長成兩只孔雀外加一只漂亮得惹人眼熱的小狗的樣子,狗嘴裏還叼著女貞樹枝構成的骨頭。她做這些的時候,我跟你說,可是絕對沒拿剪子。”

“她為什麽要搞這種名堂呢?”蒂凡尼詫異地問。

“我覺得她可能也不想這麽做,只是受雇於人罷了,而且還拿到了不菲的報酬。嚴格來講,綠植造型術也不算完全違法,只不過一旦鬧起革命來,最先被人剪除的可能就是這種花裏胡哨的樹籬。我們城裏人一般就把鄉下女巫叫成‘樹籬女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