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3年6月7日

“我有個任務要交給你。”雷金納德說道。

我點點頭,並不感到意外。自我跟他最後一次碰面已經過了許久,我感覺他要求見我絕不是想要找個借口跟我談天,就算我們的碰面地點是在懷特巧克力屋,兩人都在坐飲麥芽酒,一位殷勤並且——這點沒有逃離我的注意——身材豐滿的女侍正為我們熱情服務。

在我們左手邊是一桌子的男士——臭名昭著的“懷特屋賭徒”——他們正在熱火朝天地玩擲骰子遊戲,但是巧克力屋其他的位置卻是空的。

自從黑森林一別之後我就沒再跟他見過面,六年前,那一別之後發生了太多的事情。我加入了布雷多克在尼德蘭共和國的軍隊,在貝亨奧普佐姆包圍戰役中與冷溪近衛團共同作戰,直到次年亞琛條約簽訂,標志著那場戰爭的結束。在那之後我又繼續參加了幾次保衛和平的戰役,這些事情讓我一直疏於與雷金納德的聯絡,那段時間他的信不是從倫敦,就是從位於郎德森林的莊園寄給我。我察覺自己的信在寄出之前可能會被人偷看,於是回信時保持言辭含糊,同時私下裏尋找著能夠和雷金納德會面,並且探討我種種憂慮的機會。

但是,返回倫敦並再一次在安妮女王廣場住下之後,我卻找不到他了。有人如此告知我:他已經一頭鉆進了那堆書裏——他和約翰·哈裏森,另一個騎士團騎士,似乎都癡迷於那些神廟,先行者的寶庫和他曾提到的那些過去遺留下的鬼魂般的存在。

“你還記得我們來這裏慶祝我的八歲生日嗎?”我說道,不知為何,我想要推遲知曉我將殺之人身份的時刻。“你還記得在外面發生的事情嗎,一個滿腔熱情的求婚者打算在大街上行使他的正義感?”

他點了點頭。“人是會變的,海瑟姆。”

“確實——你就變了。你基本已經沉浸在對失行者的調查裏面了。”我說道。

“我就快成功了,海瑟姆。”他說著說著,接著像是要甩掉一直以來如影隨形,令人厭煩的東西一般聳了聳肩。

“你能解密維多米爾的日記了?”

他皺起了眉。“不能,更糟的是,這並不是因為我沒有多做嘗試,這點我可以告訴你。或者我應該說‘還沒能’,因為我知道有個解密高手,一名加入意大利刺客組織的——一個女人,你相信嗎?我們把她關在法國莊園裏,鎖在森林深處,但她說需要自己的兒子來解開那本書的密碼,而她兒子這幾年一直下落不明。就個人而言,我懷疑她的說辭,而且如果要她選擇,她一個人應該就能成功解密那本日記。我想她是在利用我們讓他們母子團聚。但她承諾若我們找到她兒子,她就解密日記,最後,我們終於找到她兒子的下落了。”

“在哪裏?”

“很快你就要去那裏把他帶來,他在科西嘉島。”

所以我猜錯了。“這不是一樁刺殺任務,而是奶媽任務。”

“什麽?”他看著我的表情說,“你覺得對你太大材小用了?正好相反,海瑟姆。這是我給過你的最重要的任務。”

“不,雷金納德。”我提醒道,“這並不是;只是在你看來這是最重要的任務。”

“噢?你要說什麽?”

“這或許說明,你對這件事的興趣也就意味著你對其他事務的輕慢。或許你已經讓某些事情失去控制了……”

他困惑地說道:“什麽‘事情’?”

“愛德華·布雷多克。”

他滿臉驚訝。“我明白了。好吧,你是有關於他的事想告訴我的吧?一些你一直以來沒對我說過的事情?”

我示意再上一些麥芽酒,我們的女侍就去拿了過來,微笑著放下酒之後再搔首擺臀地離去。

“這幾年布雷多克都是怎麽跟你報告他的行動的?”我問雷金納德。

“我幾乎沒什麽他的消息,跟他碰面的機會更少。”他答道,“就我所記得的,在過去六年裏我們只見過一次,並且他的回信變得越發稀少了。他是不贊同我對於那些先行者的興趣,但和你不一樣的是,他明確地表現出來了。似乎我們在怎樣最好地傳達騎士團思想方面有很大的不同。結果,是的,我對他一無所知;事實上,如果我想了解布雷多克,我敢說我應該去問個曾經跟他一起參加過戰役的人——”他露出諷刺的笑,“你覺得我該去哪找這樣的人?”

“你要是問我,你就是個笨蛋。”我笑了起來,“你知道得很清楚,當對象是布雷多克時,我並非一個特別公正的旁觀者。我一開始就不喜歡這個人,現在厭惡更勝以往,不過在缺乏任何客觀的觀察結果的情況下,我先說說我自己的看法:他已經變成一個暴君了。”

“怎麽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