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7年9月17日(第5/5頁)

我糾結著是先讓她安靜下來,還是先搞明白她的意思,最後壓低聲音問:“誰?告訴你誰死了?”

“伯奇。”她恨恨道。這一次聲音太響。我的眼睛越過她身後,看到一名姬妾通過門廊翩然而至,或許打算去洗浴。她原本陷入沉思,但在聽到聲音後倏地擡起頭,沉靜的表情被惶恐所取代——她回頭對著院子,喊出一個我們都心驚膽戰的詞:“衛兵!”

第一個趕到的衛兵不知道我有武器,他還什麽都沒反應過來,袖劍已彈出紮進他的下腹。他眼睛圓睜,噴出幾口血沫在我臉上。我發力一吼,扭動胳膊轉了小半圈,拖著他還在抽動的身體撞上第二個奔來的,把他們雙雙送進院子,兩人後仰栽倒在黑白石板地上。更多人陸續趕來,戰鬥全面拉開。我余光瞥見刀鋒一閃,及時側身躲過沖著脖子來的一擊,隨即抓住攻擊者的持劍手一個反折,拗斷胳膊,袖劍塞進他的顱骨。我蹲身旋踢,掃倒第四個人,趕緊爬起來跺在他臉上,腳下傳來頭骨碎裂的聲音。

不遠處霍頓打倒了三名宦官。但如今衛兵看清了我們的實力,接近時更謹慎,不再單打獨鬥,而是團體作戰。我倆以柱子為掩護,憂慮地對望幾眼,各自擔心在被人海戰術拖垮之前,能不能成功逃回活板門。

聰明的孩子,這次是兩人一起上前。我和霍頓並肩迎敵,而又一對衛兵已經從右方欺近。形勢一觸即發,最後我們背靠背把沖進門廊的衛兵一一擊退。他們則已準備發動下一波進攻。人越湧越多,緩緩向前推進。

我們身後,珍妮站在浴室門邊。“海瑟姆!”她喊,語聲焦急,“要快點走了。”

如果她現在被抓會怎樣?我不知道她會受怎樣的懲罰。我完全不敢想。

“你們倆走,先生,”霍頓扭頭催促。

“想都別想,”我回敬他。

又來一波攻擊,我們負隅頑抗。一名宦官低吟著倒地,奄奄一息。這些人即便是死,即便被刀劍搗穿肚腹,他們也不哭喊。和我們短兵相接的宦官身後,還有人源源不斷靠過來。就像蟑螂。每殺掉一個,就有兩人補上。

“快走啊,先生!”霍頓不依不饒,“我來頂住他們,然後就追上你。”

“別傻了霍頓,”我咆哮,聲音裏藏不住的輕蔑,“你頂不住的,他們會宰了你。”

“我比這更緊急的情形都經歷過,先生,”霍頓悶哼,持劍手揮動不息,和對方廝殺著,但我聽得出聲音裏的逞強。

“那你也就不介意我留下啦,”我邊說邊用袖劍擋下一名宦官,並徒手反擊,照著他臉上來了一拳,他打著轉摔倒在地。

“走啊!”他高喊。

“要死,我們一起死,”我答。

但霍頓心意已決,不再客套了,“聽著夥計,要麽你們倆活著離開,或者我們三個全死在這裏。你怎麽說?”

與此同時,珍妮正拖著我的手往後拽,浴室的門開著,又有人從我們左側殺到。我還是下不了決心。終於,霍頓搖一搖頭,猛地回身喊“原諒我先生”,我還來不及反應,他把我往浴室裏一推,嘭地關上門。

突如其來的死寂,我四肢大張倒在浴室地上,慢慢回過神,意識到發生了什麽。我聽到門那頭傳來激鬥的聲音——奇異的、消了音的金屬相擊——和一聲重重的撞門聲。接著傳來一聲叫喊——霍頓,我掙紮站起身來,準備用力拉開門沖回去,珍妮抓住了我的胳膊。

“你現在幫不了他,海瑟姆,”她柔聲道。此時院子裏又傳來一聲喊,霍頓大吼,“你們這群混蛋!這群該死的沒種的混蛋!”

我回身最後望了門一眼,閂上門閂,珍妮拖著我往地上的活板門走去。

“混蛋,你們就這點能耐嗎?”我聽到腳步聲從頭頂經過,霍頓的聲音依稀遠去。“來啊,你們這些沒雞巴的怪胎,和國王陛下的人過過招啊……”

我們沿著地下走道往回跑時,最後聽到的是一聲慘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