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開膛手的蹤跡

羅莎已經好幾天沒有露面了。這天清晨,在太陽升起之前,她終於再次回到了布魯克街74號。

在院子的最裏面,樓上那個完全密封的房間裏,羅莎的樣子看起來無比疲憊——這實在非常罕見。自從參與開膛手的案件以來,她看上去一直都是一副輕輕松松的樣子,從未因為任何事情煩心過。但現在她清秀的眉頭卻緊緊地皺在一起,再也無法分開。

她在自己身後關上房門,然後在桌子旁邊坐下來,借著瓦斯燈的光亮,死死盯著手裏的一支箭。

她的十字弓所用的是三棱箭尖的短矢,而手中這支箭箭柄很長,箭尾帶白色羽翎,箭尖雙齒,明顯為長弓所用。更值得注意的是,這支箭的箭頭是純銀的,上面鐫刻著一個小小的花體字母“F”。

——F是什麽字的首字母?是人名?簡稱?是鑄造這支箭的工匠的名字?或者是某個家族的徽記?

篝火節那天晚上,當她離開柯芬園之後,就是這支箭率先穿透了梅菲爾區的濃霧,直取羅莎背心。開始她還以為這支箭是那氣急敗壞的驅魔人射過來的。但是現在回想起來,當時朱塞佩的手裏並沒有弓。那可憐的梵蒂岡神父身上所有的武器都已經被警察收繳,連那柄悲慘的裝飾佩劍都是臨時搶來的,他怎麽可能會隨身攜帶一把長弓?

長弓是英國人的驕傲,在英法百年戰爭時期曾把法國人打得落花流水。但是現在一般人用到長弓的機會已經不多了——除非是用於宮廷舞蹈裝裝樣子,或者是——狩獵。

——狩獵?在倫敦城內,狩獵……吸血鬼?

還有那個神秘可疑的白衣男孩,羅莎確信自己最開始在柯芬園廣場看到的人就是他。她敏銳的嗅覺絕不會錯過任何同類的氣息。但是之後對方的行蹤就成為了一個謎。

如果他的目的單純是為了獵食,人滿為患的柯芬園廣場難道不是更好的選擇嗎?他去梅菲爾做什麽?那裏住著的都是上層階級的有錢人,他們一到晚上就閉門不出。另外,他和那個驅魔人是什麽關系?還有“開膛手傑克”呢?他也和這一切有關嗎?

線索越來越多,但也越來越亂,所有的信息混在一起毫無頭緒,羅莎第一次感到有些力不從心。

傍晚的時候,她下樓來到威廉·高爾的書房。書房裏沒有人。

“你看到高爾醫生了嗎?”羅莎看到高爾的小兒子迪克蘭在窗口探頭探腦,便出聲問他。

迪克蘭小心翼翼地走進書房,他搖了搖頭。

“父親大人最近晚上經常不在家。我不知道他去了哪裏。”他說著便露出了一副可憐的小狗眼神,“他也不會告訴我的。”

羅莎點點頭,她隨手拿過書桌上當天的《泰晤士報》,上面一行黑體大字立即捉住了她的眼睛。

“白教堂兇殺案嫌犯越獄”

這是今日報紙上的頭版頭條。警方號召大家出門小心,盡量不要走夜路,女性更是嚴禁單獨出門。白金漢宮高額懸賞八千英鎊捉拿真兇。文字旁邊,附了一張嫌犯在監獄中拍攝的照片,和之前貼在格羅夫納街老郵局墻壁上的海報是同一張,照片裏朱塞佩兇神惡煞地咆哮著,神父的莊重與聖潔蕩然無存。

羅莎突然很想去梵蒂岡,去看教皇和那位著名的“驅魔樞機”貝爾托內大主教此刻的表情——那一定是古往今來所有吸血鬼都想目睹的絕妙畫面。想到這裏羅莎微微一笑。

“姐姐什麽事情這麽開心?”迪克蘭注意到了對方的表情。他好奇地湊上來,看到了羅莎手中的報紙。

“哇,嫌犯越獄!”他驚訝地端詳著報紙上朱塞佩的相片,“不過這個人……真的會是兇手嗎?”

“這只是個開始,一定會出現越來越多的嫌疑犯。”羅莎聳了聳肩,“八千英鎊誰不想要,上個月還只不過是區區五百磅而已。”

“這個啊,是大都會警察署最開始出了五百,城市銀行加了兩百,股票交易所加了三百,倫敦市長加了五十,然後各大報紙你加五百我加六百,慢慢加上去就越來越多。”迪克蘭突然來了興致,他嘖嘖地感嘆道,“要我看,兇手若是再抓不到,下個月的懸賞估計會破萬。這簡直就像是買彩票一樣嘛!”

“你知道得還真多。”羅莎饒有興趣地注視著他。

在對方的視線裏迪克蘭低下頭,就好像自己剛剛不小心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似的,膽怯地縮了縮肩膀。

“迪克蘭,你對這個案子怎麽看?”羅莎突然問道。

“我?”迪克蘭完全怔住了,以前從來就沒有人問過他的想法。他的人根本就不重要,他的意見自然也不重要。但是眼前的女子,這個似乎連高高在上的父親都對她言聽計從的大人物,竟然會直視他的眼睛,清晰地詢問他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