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安·戴頓的最後時日

杜安的手掐住了梅麗爾的脖子,把她的尖叫聲擠壓成尖銳刺耳的窒息聲,她驚恐地睜大了雙眼。是的,這次他真的要下手了。她扭動著,掙紮著,掰著他的手指,試圖伸手抓他的臉。可他的胳膊更長,他把頭躲到她夠不到的地方。她的指甲摳進杜安手上和胳膊上的肉裏,但疼痛只是進一步刺激了他。梅麗爾亂瞪著腿,喘息著,抽動著,臉色開始發紫,眼球突了出來,她的肺拼命地試圖吸入氧氣。漸漸地,她的掙紮弱了下去。杜安用力捏碎她的聲帶,感到她的脖子逐漸軟了下去。她在他手上亂抓,淚水橫流。終於她闔上了雙眼,身體癱軟下去。杜安仍死死鉗著她的喉嚨,等著她喪命的那一刻。她咽氣了。他松開手,站起身,品味著腳邊的這具屍體。

下一刻他又回到了牢房裏,坐在床邊。他倒在床上,眼淚奪眶而出。這情緒總是來得出人意料,每一次殺人的記憶都讓他變得越來越糟,他一頭紮進黑暗,一拳一拳捶著他的床鋪。為什麽她總是惹他生氣?為什麽她要逼他做出這種事?那婊子活該!

幾個小時後,他發現自己正盯著對面的墻,離他的鼻尖只有不到兩點五米。那是面光禿禿的白墻,毫無特點。墻上有一個書架,上面只有一本孤零零的書,這是因為他每次只能選一本書。那天他選的是《綠裏奇跡》,那是一個關於善良的囚犯、邪惡的囚犯和獄警的故事。他希望他是約翰·卡菲,那個有超能力的大塊頭黑人囚犯,但他害怕自己更像維爾德·比爾·沃頓,那個邪惡的混賬。杜安把那本書拿了下來。他記得他小時候曾經看過這部電影,爸爸那時總是放任他想看什麽就看什麽。如果他能第五十遍看完這本書,興許就能忘掉梅麗爾的死。

他躺下時,牢房的門開了,一男一女走了進來,杜安坐起身來。那女人他認識,是個小甜妞,又高又瘦,不過有個能叫人喜極而泣的翹臀,要是她能把馬尾辮放下來,再化化妝,還是有幾分姿色的。那男人挺著個啤酒肚,絡腮胡,滿臉粉刺,看上去有些面熟。可杜安想不起來他是誰,興許之前自己曾經在店裏幫這家夥修過車吧。

“很簡單,”女人說,“把他關掉,進行一次系統檢查,要是一切運行正常,沒有程序錯誤,再把他重啟。”

男人不自在地呵呵一笑,斜眼看向杜安的床位。

“有問題?”女人問。

“只是覺得有點怪,你像這樣說他。”

“好吧,嚴格意義上來說他還是人類,仍然享有一些權益,所以你得小心,明白嗎?要是弄丟了數據或者別的什麽東西,這份工作你就幹不長了。”

“當然,當然,我會小心的,聽上去挺簡單的,就像你說的——哦——”男人壓低了聲音,只動嘴角,“他開著嗎?我是說······”他又瞟了一眼床位,“他能聽見我們嗎?”

女人走向杜安,看向一片空氣。“是的,可能正聽著呢,看到這個了嗎?”她指向杜安腦袋右邊的一片虛無,“是麥克風,關掉它——”她按了一個無形的按鈕,杜安看見兩個人繼續對話,可什麽也聽不見。女人又按了一下那個按鈕,又有聲音了。“還有這個,”女人說,她的手消失在杜安的肩膀裏,“攝像頭,現在開著呢,所以他能看見我們,不過如果我把它關了······”他眼前突然一片漆黑。“他就什麽也看不到了。”片刻之後,又重見光明了。

“哇,我的天呐。”男人抓了抓胡茬,他走到女人身邊,低頭看向她,“他為什麽一句話不說呢?”他輕聲問。

“揚聲器關著,”女人回答,“而且我的建議是別打開,夠詭異的。”她說著哆嗦了一下。

“是啊,你絕不想聽到我想對你做的事,親愛的。”杜安說。絡腮胡和那女人談論著技術問題,杜安的眼睛在女人的身體上流連著,想象著自己把那條牛仔褲從緊致的翹臀上扒下來,扯開她的T恤——男人和女人離開時把門砰的一聲關上了。“該——死。”杜安癱回床上,重新拿起書開始看,可腦子裏還在回想那女人和絡腮胡。倆技術員,似乎絡腮胡要接手小甜妞的工作。天殺的,他一直很期待她的到來。盡管他只能看到她走進來,按下他看不見的按鈕,然後離開。至少她是個念想,盡管他已經再也無法打飛機了。

杜安努力把注意力放在書上,但沒用,他思量著那些進來的人看到的都是什麽?一個金屬和塑料制成的盒子?他從沒見過人體箱,也就是PCD——人類儲存設備的首字母縮寫——即現在保存他的東西。它是黑的嗎?是否有一根插進墻上插座的電線?盒子裏裝著的就是杜安·戴頓的全部殘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