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風暴(第2/29頁)

“島長隨時準備見你,如果你休息好了的話。”吉娜說著,一邊試探著用手搭住瑪麗斯肩膀,瑪麗斯推開了她,她想著自己跟這些島民壓根不是同類:沒錯,服侍飛行者對你來說就夠了,甚至你還想著嫁個飛行者,科爾是個不錯的人選,可惜還沒長大。你根本不知道這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麽,科爾即將成為飛行者,不是我!而這些內心翻滾的話,說出口來卻只是:“我已經休息好了,這次飛行再簡單不過,體力活都讓風幹完了。”

吉娜領著她去了島長居所,他正等著瑪麗斯帶來的消息。島長的房間跟普通島民差不多,狹長、鮮少家具,巨大的石爐中,烈焰發出噼啪的聲音。島長就坐在爐邊帶墊子的椅子上,當瑪麗斯進門的時候,他起身迎接。雖然在島上,島長們如神□般受人尊崇,掌握島民的生殺大權,但飛行者們通常能得到他們平等的禮遇。

在飛行者和島長都行過慣例的見面禮後,瑪麗斯閉上眼開始復述負責傳達的消息。她不知道,也不介意自己說了什麽,那些詞句只是在她記憶和雙唇間打了個轉,並沒有進入她的思想。也許是政治消息,她想,最近的消息都是政治類的。

當消息復述完畢,瑪麗斯睜開雙眼,看起來島長對她帶來的消息頗感擔憂,於是她附送給他一個堅定而目的性明確的微笑。很快,瑪麗斯的微笑回復慣有的平靜模樣。“謝謝你,飛行者。”島長看起來有點無力,“你幹得很棒。”

島民們邀請她在島上過夜,不過瑪麗斯拒絕了。她得馬上上路,風暴會在清晨平息,此外,她喜歡在夜裏飛行。托和吉娜陪同她一起,順著山路走去飛行崖。這裏每隔幾英尺就有提燈嵌在巖石中,以保證這條夜間的盤山路走起來更安全。

山頂處有一個天然的巖架,人們將它拓寬並延伸,作為起飛平台。平台距地面有八十英尺,海浪沖刷著下方的巖石。吉娜和托幫著瑪麗斯展開飛翼,鎖緊每個支架,於是,薄而柔的金屬織箔伸展開,繃緊,閃耀出銀色光芒。隨後,瑪麗斯縱身一躍。

風托起她上升,她又開始飛翔。下有陰暗的大海,上有肆虐的風暴。一旦起飛,她不再回頭,有兩雙充滿渴望與羨慕的島民的眼睛追隨她飛翔的身影,而不久以後,她也將成為他們中的一員。

她沒有往回家的方向,而是順風飛翔,在劇烈的風暴中徑直向西。不久,雷電齊至,瑪麗斯不得不飛到雲層上空,以免被閃電擊中,燒成一堆枯骨從空中墜落。如果在家那該多好,有個避風港,靜待風暴過去。然後島民們會沿著海岸看看風暴帶來了什麽禮物,還有些小漁船會冒險去碰碰運氣,或許一整天的捕撈不會完全落空。

瑪麗斯的雙眼甚至能看見風暴在嘶吼,它粗暴地推著她的身體,她在風暴中穿梭,優雅輕盈地遨遊在空氣的波濤裏。突然,不知道為什麽,她想到了科爾,於是愉悅的感覺突然抽空,她的身體開始搖擺,繼而下沉,瑪麗斯反應迅速地改變航向,將自己拉起來。該死的!她詛咒自己的失神,在此之前,一切都那麽美好,這次不會讓她完蛋吧?這八成是她最後一次飛翔了,所以必須是最完美的一次。噢,說什麽都沒用了:她失去了自信和肯定,作為飛行者跟風談的那場戀愛,到此為止了。

她開始逆著風向飛,跟風暴展開了殘酷的鬥爭,直到她渾身肌肉酸疼。但是她贏了,到達了想去的高度。一旦跟風融為一體的感覺拋棄了你,在近海的高度飛翔將變得危險。

她精疲力竭,跟風的搏鬥使她疲憊不堪,直到棱角分明的鷹巢島輪廓出現在她的視野,瑪麗斯才意識到自己飛了多遠。

鷹巢島就是海平面上一塊突起的碩大無比的巖石,海浪包圍著殘破的石塔樓,挾其雷霆之怒,似要沖垮那陡峭的巖壁。嚴格說來,它根本算不上海島,島上唯一的出產物就是零星的堅韌不拔的苔蘚。在為數不多的巖石裂縫和巖架中,偶有鳥兒在此築巢。不過最大的巢是由叫做飛行者的鳥兒所築。此島無船可泊,此處無人可至——除了飛行者和鳥兒,唯有他們可以在這片黑色巖架上棲息。

“瑪麗斯!”

有人叫她的名字,順著聲音的方向,她看到多雷爾正大笑著向著她俯沖過來,他的飛翼遮住了天上的烏雲。在即將撞上她的最後一刹那,瑪麗斯迅速地折身轉向,從他撲來的身子底下滑翔而出。他繞著鷹巢島追逐她,讓她一掃疲憊和酸疼,在飛翔追逐的快樂中沉溺。

當他們降落的時候,大雨驟降,東方吹來的狂風咆哮著,冰冷的空氣刺著他們的臉,飛翼在狂風中獵獵作響。瑪麗斯意識到自己快被凍僵了,知覺麻木。他們著陸於巨石上鑿出的軟土坑中,沒有助手幫忙,瑪麗斯在泥漿中滑行了十英尺才停下來,五分鐘後她才找到雙腳走路的感覺,接著笨拙地除去纏繞在身上的三角形固定皮帶。她將飛翼仔細地系在固定繩上,走到翼尖開始折疊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