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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羅賓斯說,“也許狄拉克並不如你所想的那麽像布廷。”

麥特森輕蔑地哼了一聲,朝羅賓斯晃晃巴巴。“看見了?這可不是什麽該死的紀念品。這是查爾斯·布廷本人送來的警告。不,上校,狄拉克正是如我所想的那麽像布廷。”

“毫無疑問,”凱南對雅列說,“你已經變成了查爾斯·布廷。”

“他媽的見鬼。”雅列說。

“真他媽的見鬼,”凱南附和道,他指著顯示器說,“你現在的意識模型與布廷留下的那個幾乎完全相同。不同之處固然還有,但區別已經很細微了。不管從哪方哪面說,你的意識都和過去的查爾斯·布廷一模一樣。”

“我沒有什麽不同的感覺。”雅列說。

“真的嗎?”哈利·威爾遜從實驗室的另外一頭說。

雅列張開嘴,正要說話,忽然停下了。威爾遜咧嘴一笑。“你確實感覺到了不同吧,”他說,“我看得出,凱南也看得出。你比以前更有侵略性,反駁起來嘴巴更利落。雅列·狄拉克比較安靜和內向——更加單純,盡管這麽說並不完全確切。你不再安靜和內向,當然更不單純。我記得查爾斯·布廷,你更像他,而不是過去的雅列·狄拉克。”

“但我並沒有想叛變人類的念頭啊。”雅列說。

“當然不會,”凱南說,“你和他有相同的意識,甚至有部分記憶也相同。但你有你自己的經歷,塑造你看待事物的方法。你和他就像同卵雙胞胎,擁有相同的基因,但過著不同的人生。查爾斯·布廷和你是意識的孿生兄弟,但你的經歷仍舊是你的經歷。”

“所以你們不認為我會變成壞人咯?”雅列說。

凱南做了個勒雷伊人的聳肩動作。雅列望向威爾遜,威爾遜做了個人類的聳肩動作。他說:“你說你知道查爾斯叛變的動機是女兒之死,你現在記得他女兒和他女兒是怎麽死的了,但你的行為和我們在你腦海裏見到的東西都證明你不會因此崩潰。我們打算建議允許你返回現役。他們會不會采納我們的建議是另外一碼事,畢竟你腦內的這個家夥正是一年前策劃顛覆人類的那位老兄。不過我認為這不是你要擔心的問題。”

“這當然是我要擔心的問題,”雅列說,“因為我想找到布廷。我絕對不會袖手旁觀,我不但要協助完成任務,還希望能親自找到他,把他帶回人類世界。”

“為什麽?”凱南問。

“我想理解他,我想知道什麽原因能讓一個人做出這種事情,能讓一個人叛變。”雅列說。

“你會驚訝於原因有多麽微小,”凱南說,“甚至只是某個敵人的些許善意就夠了。”凱南背過身去,雅列忽然想起凱南的處境和效忠對象。凱南望著別處,嘴裏說:“威爾遜中尉,能讓我和狄拉克二等兵私下談幾分鐘嗎?”威爾遜挑起眉毛,但沒說什麽就走出了實驗室。凱南轉向雅列。

“我想向你道歉,二等兵,”凱南說,“還想提醒你一些事情。”

雅列對凱南露出不明所以的笑容,說:“凱南,你沒什麽需要向我道歉的。”

“我不同意,”凱南說,“正是我的怯懦造就了你。要是我足夠堅強,挺過薩根中尉對我的酷刑折磨,應該已經死了,你們不會知道這場針對人類的戰爭,也不會知道查爾斯·布廷還活著。善惡暫且不論,但我要是足夠堅強,你就沒有理由要出生,也不會被另外一個意識占據大腦。可我很脆弱,想活下去,哪怕是以囚犯和叛徒的身份活下去。有些人類殖民者會說這是業報,因果只能由我自己承受。

“但我在無意之中對你犯了罪,二等兵,”凱南說,“比起其他所有人,我更有資格當你的父親,因為如果沒有我,他們就不會對你犯下可怕的惡行。人類用人工意識——你們那該死的腦伴——制造活生生的士兵,這已經很可怕了,但對於你,出生只是為了承載另一個意識,這簡直是瀆神的罪孽。侵犯了你成為自己的權利。”

“沒你說的那麽可怕。”雅列說。

“唉,真是有那麽可怕,”凱南說,“勒雷伊人崇尚靈性和原則,信仰是我們處世之道的核心。我們最高的價值觀就是自我的神聖性——我們相信每個人都應該有自主選擇的權利。呃——”凱南搖了搖脖子,“當然,是每個勒雷伊人。和大部分種族一樣,我們很少關注其他種族的需求,特別是雙方需求有所沖突的時候。

“不過無論如何,”凱南繼續道,“選擇都很重要。獨立也很重要。你上次來見我和威爾遜的時候,我們讓你選擇是否繼續。你還記得吧?”雅列點點頭。“我不得不坦白,我那麽做不但為了你,也為了我自己。因為正是我導致你在無法選擇的情況下出生,所以給你選擇的機會就是我的道德責任了。你接受這個機會,做出選擇,我覺得我減輕了部分罪孽。不是全部。我的惡業還沒消完,但畢竟消除了一部分。二等兵,我要為此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