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獵殺 13火球

我的第一反應是趕快從樹上下來,可我被腰帶綁著。我在慌亂中把腰帶扣解開,整個人連同睡袋一起跌落在地上。我從睡袋裏爬出來,沒時間整理了,還好,我的背包和水瓶都已裝在睡袋裏。我抓起腰帶,把睡袋整個扛在肩上,拼命奔逃。

周圍已經火苗亂竄、濃煙四起,燃燒的樹枝從樹上噼噼啪啪地落下,帶著火苗砸在我的腳下,濺起一堆火花。兔子、鹿、還有一群野狗在林中倉惶逃命,我跟在它們後面跑,相信它們遠比我靈敏的直覺。可它們比我跑得快多了,在樹下的草叢裏輕盈地飛奔,可樹根和斷枝卻不停地絆住我的腳,我簡直跟不上它們。

四周灼熱難耐,還有比之更糟的濃煙,隨時都可能使我窒息。我拉高襯衫,捂住鼻子,衣服已經被汗液濕透,太好了,這樣就形成一個薄薄的保護層。我跑著,咳著,睡袋拍打著後背,灰蒙蒙的煙霧擋住我的視線,使樹枝不斷地劃傷我的臉,可我仍不顧一切地狂奔。

這一定不是“貢品”失控的營火,也非偶然失火。從我的頭上掉落下來的火焰那麽高,是非自然的,火勢分布均勻像是人為的——機器所為或大賽組織者所為。今天的一切太安靜了,沒人死亡,也許連廝殺都不曾出現,凱匹特的觀眾會感覺厭倦,抱怨比賽沒意思,而這是饑餓遊戲所不允許出現的情況。

揣度大賽組織者的意圖並不難。比賽一方是職業選手一夥,另一方是我們,也許已經在競技場散開,彼此離得過遠,這場火是為了把我們驚走,讓所有的人靠近。這也許不是我見過的最佳創意,但它卻非常、非常有效。

我跳過一截燃燒的木頭時,跳得不夠高,夾克後邊著了火。我不得不停下,把它脫下,用腳把火苗踩滅。可我還不敢扔掉夾克,盡管四周火勢洶洶、氧氣稀薄,我還是冒險把它塞在睡袋裏,希望睡袋裏氧氣缺乏會把我不曾熄滅的余燼弄滅。我背在身後的是我所擁有的一切,即使如此,這少得可憐的東西也不足以維持我的生存。

只過了幾分鐘,我的口鼻已焦燥無比。我不住地咳嗽,肺部覺得已經快烤熟了。不舒服繼而變成痛苦,最後伴著每次呼吸胸部都劇烈刺痛。隨後我躲在一塊突出的巖石下面,手腳著地,開始嘔吐,我把少得可憐的晚飯和水一股腦地吐了出來,直到胃裏的食物一絲不剩。

我心裏明白我必須繼續走,可此時我渾身顫抖、頭重腳輕、呼吸困難。我喝了一口水,漱了漱口,接著又喝了幾大口水。“你只能休息一分鐘,一分鐘。”我對自己說。我趕緊把東西整理一下,卷起睡袋,把其他東西胡亂地往背包裏一塞。時間到了,我要繼續走,可我被煙熏得思路不清,那些腿腳靈活、為我做向導的動物早已跑得無影無蹤。我以前沒來過這塊地方,因為我沒見過此時我躲藏其下的大塊巖石。大賽組織者究竟要把我趕到哪兒?趕到湖邊?還是趕到危機四伏的另一個地方?我在池塘邊剛得到一點安歇就遭此襲擊。是否有一條和火勢走向平行的路線可以使我返回湖邊,或者至少找到一處水源?火焰不可能無止境地燃燒,它終有邊際。並不是大賽組織者沒有足夠的火源,而是觀眾同樣會抱怨無聊。如果我在遠離火焰的背後的路線行走,也許會避開職業選手。正當我決計繞開火源,采用迂回路線,穿行數英裏向回折返時,第一個巨大的火球在距離我頭頂兩英尺的巖石旁爆炸。我從巖石下跳出來,內心充滿新的恐懼。

現在饑餓遊戲出現了意想不到的轉折。這場火就是為了讓我們繼續移動,而此時的觀眾可以饒有興味地觀看比賽了。

當我再次聽到嘶嘶的響聲時,趕快趴在地上,根本來不及看。火球擊中了我身旁的一棵樹,樹立刻被火舌吞噬。待著不動就是等死,我起身就跑,腳跟還沒有站穩就聽到第三顆火球在我剛才臥倒的地方爆炸,在身後形成了一個火柱。我在慌忙躲避火球時,時間失去了其固有的意義。我看不出火球是從哪裏發射的,但從發射角度上判斷不是從直升機上,也許整個這片叢林都處於火球的精確攻擊目標之中,發射台就隱藏在樹林裏的巖石中,而大賽組織者此時正坐在涼爽潔凈的室內,撳動瞬間就可以要了我命的按鈕,他們所需的一切就是向下一按。

剛才在腦中匆忙形成的返回池塘的計劃,此時在我左沖右突、躲閃騰挪的奔逃中給打得煙消雲散。每個火彈只有蘋果大小,但一旦接觸物體卻釋放出巨大能量。死亡迫近,對生存的強烈渴求,使我所有的感官都超速運轉。沒有時間判斷往哪跑是正確的,當嘶嘶聲響起時,我要麽閃開,要麽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