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8章(第6/25頁)

那天晚上他還從藥房拿走了一大瓶凡士林,在胳膊的燒傷部位塗了厚厚的一層。他口渴極了,好像不停地想喝水。關於黑衣人的幻覺像一只只綠頭蒼蠅在腦子裏飛進飛出。黃昏時他崩潰了,他已經開始認為黑衣人指給他的那座城市一定是錫沃拉,那座充滿希望的城市。

那天晚上黑衣人又來到他夢中,用嘲諷的咯咯的笑聲,證實了他的猜想。

沙漠的寒冷把垃圾蟲從混亂的記憶中拉了回來。在沙漠中永遠是冰或者火,沒有中間狀態。

呻吟了片刻,他站起來,盡量把自己緊緊地裹起來。頭上群星閃爍,近得幾乎可以用手摸到,它們用迷人的光芒沐浴著沙漠。

他摩挲著臂上滑嫩的肌膚,帶著渾身的傷痛回到公路上。現在,這些傷痛對他來說已經不算什麽了。他停了一會兒,俯看這座夜夢中的城市(那裏到處是閃爍的光點,像營地的燈光)。他開始前進。

幾個小時後,黎明開始給天空染上一層亮色,這時再看錫沃拉,比他第一次登高俯看時近不了多少。他愚蠢地喝掉了所有的水,卻沒想到實際距離比當時看到的要遠得多。由於脫水的緣故,他不敢在太陽升起後往前走得太遠。在太陽充分顯示它的力量之前他就得再次停下來。

在破曉一個小時以後,他發現公路外面有一輛奔馳車,右側門已經埋進沙堆裏,他打開左側的一個門,把兩個皺巴巴像猴子一樣的車主拖了出來——戴著鑲有許多珠寶的手鐲的老太太和長著戲劇化白頭發的老頭兒。垃圾蟲嘟嘟囔囔地抱怨著,從點火器上拿起鑰匙,轉動著打開了車尾箱。他們的手提箱沒上鎖。他把許多衣服掛到奔馳的窗子上,用石頭壓祝現在他有了一個涼爽陰暗的窩。

他爬進去睡下。西邊幾英裏外,拉斯維加斯城在夏日陽光的照耀下微微閃著光。

他不會開車,在監獄裏他們沒教過他,但他會騎自行車。7月4日,就是拉裏·安德伍德發現麗塔·布萊克莫爾因服藥過量在睡夢中死去的這一天,垃圾蟲搞到了一輛十速車。開始的時候,由於左臂不聽使喚,他騎得很慢。第一天他跌倒了兩次,其中一次碰到了燒傷的部位,引起了一陣巨痛。凡士林沒起作用,燒傷的地方已經化膿,發出難聞的氣味。他不止一次地懷疑自己得了壞疽病,他不讓自己再想下去。他開始用一種消毒膏混合著凡士林使用,不知道有沒有效果,但肯定沒什麽害處。這兩樣東西混合在一起,成了一種混濁的粘糊糊的東西,看起來像米青.液。

漸漸地他能單手扶把騎車了,而且騎得更快。路面很平,大多數時間他都能保持令人暈眩的速度。他克服了燒傷的痛苦以及嗎啡產生的輕度頭暈,努力保持著平衡。他喝了好幾加侖的水,飯量也大得驚人。他思索著黑衣人的話:我會在我的炮兵中給你一個高級職位,你正是我想要的人。這些話多麽動聽!以前有人真正需要過他嗎?他騎車奔馳在中西部炎熱的太陽底下時,這句話一遍又一遍出現在他的腦海。他喘息著哼起那首叫做“去夜總會”的小曲。他隨心所欲地唱著歌詞(錫沃拉!顛簸顛簸顛!),不過此時的他已不再瘋狂,他只是在前進。

7月8日,尼克·安德魯斯和湯姆·科倫看見野牛在堪薩斯州的科曼奇縣吃草的那天,垃圾蟲在達文波特的聖城越過密西西比河,穿過落基島,貝滕多夫和莫林,來到了衣阿華。

14日這天,拉裏·安德伍德在新罕布什爾西部一座高大的白色房子附近醒過來,垃圾蟲穿過密蘇裏北部的康瑟爾布拉夫斯,進入內布拉斯加。他的左臂恢復了一些功能,腿部肌肉也結實了,他拼命趕路,快點兒,再快點兒。

在密蘇裏西邊時,垃圾蟲第一次懷疑,也許是上帝親自掌握著他的命運。內布拉斯加有點兒不對勁,似乎有點兒恐怖,這使他感到害怕。衣阿華似乎也一樣……但是不對。以前的每個夜晚,黑衣人都來夢裏找他,可是當他進入內布拉斯加以後,黑衣人沒有再來。

一個老婦人取代黑衣人來到他的夢中。在這些夢裏,他發現自己趴在一片玉米地裏,嚇得渾身癱軟。那是一個明亮的早晨,他能聽見成群的烏鴉在嘎嘎亂叫。前面是一片寬闊的玉米地和劍一樣的玉米葉。他不想去看但又無力阻止自己,終於還是用顫抖的手撥開葉子,朝裏望去。他看見,在一片空地的中間有一幢老房子。那裏有株老樹,枝條上掛著一個輪胎。一個黑人老太太坐在門廊裏,彈著吉它,唱著一些古老的聖歌。每個夢中唱的聖歌都不相同,其中大部分垃圾蟲都聽過,因為他以前認識一個老太太,一個叫唐納德·默溫·埃爾貝特的男孩的母親,她在做家務時曾經唱過許多同樣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