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巨人來襲(第4/6頁)

“我們配備著一台紅十字的發射機應答器。他們必須手動操作,強制修正他們的敵我識別系統。”

“除非他們當真被我們惹毛了,否則才不會那樣做呢。”馬丁在頁面上鍵入最後一段指令,“不過,如果能知道我們的飛行路線前方到底有什麽,我會更高興。我的意思是,如果‘節日’沒在軌道上留下任何東西——”突然,二人都僵住不動了。

不知什麽東西從逃逸的救生艙頂端擦了過去,那種當啷當啷聲音就像中空的金屬骨頭撥拉著鐵籠的一根根欄杆。

兔子一面咆哮一面憤怒地舉起了沖鋒槍。它背起雙耳,毗出牙齒,朝半機械女人嘶嘶狂叫。

七妹坐直身體,盯著對峙的雙方。大家都急忙蹲下身子,只有博雅·魯賓斯坦邁步上前,走到圈子正中。“住手!馬上住手!”

兔子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過了許久才放松了繃緊的脊背,垂下槍口。“是她先挑釁的。”

“我不管她挑不挑釁,我們現在有事情要做,而這並不需要大家互相開槍。”博雅朝兔子拔槍相向的半機械女人轉過臉。“你剛才說什麽了?”

半機械女人顯得局促不安,慢慢收回了怒張的鋼爪。“它可不是好超人。這東西——”她指了指再次呲出牙齒的兔子,“——搞個人崇拜!它是反革命異己分子!馬上爆頭!馬上爆頭!”

博雅眯縫起了眼睛。許多以前的革命者都狂熱地癡迷於“節日”許諾的個人機械附加裝置,但並未意識到,要想讓這些裝置運轉,他們必須改變自己的中樞神經系統,結果造成了相當程度的混亂。“但是同志,說到‘個人’,你也是‘個人’。個人本體感是意識存在的必要前提之一,而且正像偉大領袖和導師們說過的那樣,也是超越其他個體、取得成功的基礎。”

半機械女人看上去很困惑,經過鏡面效果處理的瞬膜貼著她的眼球飛快地眨個不停,說明她腦子裏正在不停地思考。“但在意識社會中,沒有個人可言。個人是社會的產物,所以,個人可以沒有——”

“我想,你誤解了那些偉大哲學家的思想。”魯賓斯坦慢慢地說道,“我倒不是要批評你,同志,因為從本質上講,那些哲學家都聰明絕頂而且讓人很難琢磨透。但是,他們所說的‘意識社會’,是指意識產生於各個前意識程度較低的智能體,然後再來到社會的每個個體之中,而不是指超出個人概念的社會。因而我們應該這樣理解,意識社會維系於每個人自身的意識,與個人崇拜完全是兩回事。現在,說到理解其他人的——”他突然停下來,用銳利的眼光看了兔子一眼。“好了,繼續前進。”

半機械女人僵硬地點點頭。她的夥伴紛紛站起身(或者可以說,紛紛展開軀體),背上背包。博雅走到七妹的茅屋前,爬了進去。不久之後,隊伍再次出發了。

“革命者的判斷力讓人無法理解。”評論家說道。她正捧著一只甘薯大嚼,而茅屋跟在普羅茨克蘇維埃特遣隊的後面,順著土路跳躍著前行。“居然反對個人本體感?批評兔子崇尚自我?胡說八道!如果沒有了自我意識,如何欣賞藝術呢?”

博雅聳聳肩。“他們的頭腦都過於死板教條。”他平靜地說,“只會悶頭做事,不會創新思考。他們也完全不理解比喻的意味,你知道嗎,其中有半數人還認為你是巴巴雅加女巫轉世呢?我們浸淫在一種,呢,一成不變的文化裏,已經太久了。人們的信仰模式、心態和看法都已根深蒂固。所以當變革來臨時,他們無法做出反應,只想用頭腦中早已成形的教條去衡量一切事情。”他又靠到茅屋晃來晃去的墻壁上。“我一直設法去喚醒他們,累死我了……”

七妹輕蔑地哼了一聲。“你管那個東西叫什麽?”她指著茅屋門外問道。他們前面行進著一列參差不齊、模樣各異的半機械人。其中幾個革命者,身上安裝著附加擴展裝置,改變的外表早已超出了原來“人類”的限度。七妹所指的兔子走在隊伍最前端,帶領他們走進荒野邊冒出的森林。

博雅凝視著兔子:“它讓我管它叫什麽,我就叫什麽。它有槍,對吧?”

中午時分,森林改變了模樣,讓人根本認不出它原來的面目。某種奇怪的生物實驗讓林中的植被扭曲變形。樹木和野草相互交換了葉子,結果人們腳下的地面全是刺狀的松針,而扁平的草葉在他們頭上搖擺,葉面上布滿黑、綠兩色的斑紋,而樹木伸展的枝幹也變得又黑又亮。最令人心神不安的是,灌木叢的邊緣顯得模糊不清,物種的表型性狀被非自然的雜交方式所代替。“這是誰幹的?”博雅問七妹。他們正停下腳步歇息,隊伍每隔一小時便會歇歇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