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富蘭克林(第2/5頁)

除了勘察外,第一中尉葛瑞翰·郭爾還有一項重要任務:把這次探險開始以來,約翰爵士寫的第一份現況報告存放在陸地上。

這件事是富蘭克林的海軍軍旅生涯中最接近違命的一次。海軍總部給他的命令是,在探險中要隨處堆起錐形石碑,在其中存放現況報告。如果他們的船沒有如期出現在白令海峽,皇家海軍搜救隊將會知道富蘭克林朝哪個方向走,以及知道他們可能延遲的原因。但是富蘭克林並沒有在畢奇島留下信息,雖然他有整整九個月的時間可以準備一份。

事實上,約翰爵士很不滿意他們第一個冬天在那麽冰冷的地方下錨,那年冬天有三個船員死於肺結核及急性肺炎,也令他相當羞愧,所以他私下決定只把墳墓留在那裏,當做他唯一要傳遞的信息。幸運的話,在世界各地大幅報導他成功走通西北航道這項偉大事跡的多年之後,才會有人發現這幾座墳墓。

但是現在距他上次傳送急件公文給上級幾乎有兩年了,所以他口述了一份現況報告讓郭爾記下,放在一個密封的銅罐裏。他總共有兩百個銅罐子。

他親自告訴郭爾中尉及二副查爾斯·德沃斯信息要放在哪裏。大約在十七年前,詹姆士·羅斯爵士的探險隊曾經到過威廉王陸塊,他們在旅程最西點堆了一個六英尺高的錐形石碑,銅罐就是要放入那個石堆裏。富蘭克林知道,皇家海軍要找這次探險的消息時,一定會先去那裏,因為那是每張地圖上的最後一個地標。

那天早上,在郭爾、德沃斯及六個船員出發前,約翰爵士在他的專屬艙房裏看著自己地圖上那一處用潦草字跡寫的最後地標,忍不住露出微笑。十七年前,羅斯為了表示對他的尊敬——就別提它現在的反諷效果了——將沿岸最西邊的岬角取名為勝利角,並把附近的高地取名為珍恩·富蘭克林岬與富蘭克林角。現在約翰爵士看著因光陰侵蝕而變成暗褐色的地圖,在畫得非常仔細的勝利角西方,只有一些黑線及一大片沒有標示的區域,他覺得,他和這些人好像是被命運或上帝故意帶到這裏來的。

約翰爵士自認為他的口述信息——郭爾中尉用筆錄下來——簡潔有力:

一八四七年五月某日。皇家海軍幽冥號及驚恐號……在北緯七十度五分,西經九十八度二十三分的冰上過冬。一八四六到四七的冬天,先順著威靈頓海峽向上走到北緯七十七度,再沿康華裏島的西岸回航,最後在北緯七十四度四十三分二十八秒,西經九十度三十九分十五秒的畢奇島過冬。約翰·富蘭克林指揮這支探險隊。一切狀況良好。由兩位軍官及六個船員組成的偵察小隊,於一八四七年五月二十四日離開船的所在地。葛·郭爾中尉。查·德沃斯二副。

富蘭克林告訴郭爾及德沃斯,把銅罐封起來並塞進詹姆士·羅斯的石碑之前,要記得在紙上簽名並填上日期。

富蘭克林口述信息時沒有注意到——郭爾也沒有更正——他把他們在畢奇島過冬的年份講錯了。去年,他們受困在有陸地遮蔽的畢奇島冰凍海灣,那是第一個冬天(一八四五到四六);今年,他們被困在一望無際的堆冰中,這才是一八四六到一八四七的冬天。

沒關系。約翰爵士相信他現在只是在給後代人留下一份次要信息,有可能只是留給某個皇家海軍歷史學家,他也許很想在約翰爵士未來的探險報告中(約翰爵士已經計劃好還要再寫一本書,書的出版會讓他的私人財產能和他太太的財產相提並論)多加一點佐證史料,而不是在口述一份不久就會被每個人讀到的報告。

郭爾中尉的雪橇隊出發的那天早上,約翰爵士穿著厚重的衣物到冰上去送行。

“各位,你們需要的東西都帶了嗎?”約翰爵士問。

第一中尉郭爾點了點頭,他在所有領導軍官中排第四,僅次於約翰爵士、克羅茲船長及費茲堅中校,他的下屬二副德沃斯臉上閃現一道笑容。太陽非常明亮,幾個人已經戴上幽冥號補給官歐斯莫先生發的格子網護目鏡,以防眼睛被眩目的日光照射而看不見東西。

“是的,約翰爵士。謝謝您,長官。”郭爾說。

“一大堆羊毛吧?”約翰爵士開了個玩笑。

“是,長官。”郭爾說,“八層織得密實的高品質諾桑伯蘭新剪羊毛,約翰爵士,把內褲也算進去的話,那就有九層。”

聽到兩位軍官們開玩笑,五個船員都笑了。約翰爵士知道,這些人很喜歡他。

“準備好在外面的冰上紮營了嗎?”約翰爵士問其中一人,查爾斯·貝斯特。

“喔,是,約翰爵士。”矮小但粗壯的年輕水兵說,“我們有荷蘭帳篷,長官,還有八張可以墊也可以蓋的狼皮毯。還有補給官用很好的哈得遜灣牌毛毯幫我們縫的二十四個睡袋,約翰爵士。我們在冰上會比在船上還溫暖呢,長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