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城追贓記(第5/19頁)

吉納迪朝萊恩·希欽思投去探詢的目光。希欽思嘟噥了一聲。“聖域大概就是鈈竊賊背後的組織。”他說。

“聖域不是個組織。”碎片仔說,“就像事體2.0不只是一個詞語。”

“隨便啦。”萊恩說,“吉納迪,你需要找到他們。米蘭達會幫助你,因為她想找到她兒子。”

吉納迪竭力想要跟上節奏。“這個聖域,”他說,“就是在……遠方的希萊尼亞?”

碎片仔輕蔑地笑了。韋恩惱怒地瞪了他一眼,然後對吉納迪說:“沒那麽簡單。這兒,讀一下最後一封郵件。”她把頁面拖到了最底部。

媽,希萊尼亞是一種新的“事體”。但聖域也是,想到這一點就讓人害怕。沒有這個事體,沒有這個詞和它所代表的指代行為,你就無法言說這些事物,你甚至看不到它們。我現在就能看到它們,一天接一天——行走的城市,這些國家像蟬一樣終其一日走向太陽,只為再次消失在黃昏中……我不能再袖手旁觀了。我不能再做我自己,否則聖域就要勝利。對不起,媽媽,我必須成為可以被2.0指代的某種事物。希萊尼亞需要我,或者我能夠付出的、盡可能多的我。

我會給你打電話的。

吉納迪又讀了一遍那封信,然後又讀了一遍。“沒道理。”他說,“亂七八糟,不過……”他看向希欽思,“事體2.0。這是個代碼,對吧?”

希欽思搖搖頭。他遞給吉納迪一副韋恩那樣的寬邊眼鏡。吉納迪認出了眼鏡腿上的商標名:阿裏亞德涅AR,一家瑞士的增強現實企業,最近剛剛收購了谷歌。韋恩戴的也是阿裏亞德涅,不過碎片仔的眼鏡上沒有標識。

吉納迪小心翼翼地戴上,按鏡框激活。一個令人神清氣爽的藍色透明球立刻出現在他面前,離他大約兩英尺遠。當然,眼鏡是把那個球直接投射到他的視網膜上的。球的周圍是好多只有他能看到的圖標和命令。吉納迪熟悉這種界面。他要做的只是注視著某一條命令,然後它就會變顏色。然後他可以眨眼激活它,或者看向別處來取消。

“標準軟件。”他一邊掃視那些圖標一邊嘟噥著,“地理服務、維基、社交網絡……這是什麽?”

希欽思和韋恩也戴上了眼鏡,於是吉納迪把那個不熟悉的圖標設置成眾人可見,然後用手指從空中把它挑了出來。當然他感覺不到它,但是可以把那個藝術字體的小小字母R放在大家都能看到的桌子中央。

丹納爾·加弗裏洛夫點點頭,為正在操控他的人模擬出一個滿意的笑容。“那是你的第一站,”他說,“一個叫做鉚釘服裝店的地方。”希欽思打了個招呼然後離開了。吉納迪基本上沒有注意到,他已經激活了鉚釘服裝店的圖標,正在聽一個並不在此處的放肆年輕女性滔滔不絕。他把她挪動到了房間中央,不過走來走去的米蘭達·韋恩老是穿過她。

那位美麗的女性叫做色靈——是一種解說員,此時此刻她正在向吉納迪詳細介紹一款名為“鉚釘服裝店”的替代現實遊戲。

在她講述的過程中,吉納迪眼鏡上的攝像機和位置傳感器還在加班加點地確認他的位置和他周圍的物體。那位色靈解釋說,《鉚釘服裝店》設定在一個虛構的煤氣燈年代——一個不曾存在過的十九世紀八十年代,就在這時,房間裏的所有東西都變化了。墻上多了一層泛著光澤的半透明花卉壁紙,台燈隱在了陰森森的黃銅氣燈後面。

米蘭達·韋恩再次穿過了色靈。有那麽一刹那,吉納迪以為遊戲在她身上也加了覆層。事實上,她的高領襯衫和長裙忽然就看起來順眼了。他一下子明白過來,她的耳環其實是兩個小齒輪。

“蒸汽朋克已經過時了,不是嗎?”他說。韋恩轉過身來,擡手觸碰了一下自己的耳垂。她朝他笑了,這是他第一次看見她由衷地微笑。

“我父母都比較癡迷新世紀風格的東西。”她說,“出於叛逆心理,我加入了一個蒸汽幫。我們穿襯裙和緊身背心,而且我以前還用長簪子把頭發挽成一個精致的發髻。男孩們都帶夾鼻眼鏡,穿印花馬甲這樣的東西。我好久之前就疏離這種文化了,不過我還是挺喜歡這種風格。”

吉納迪發現自己在對她笑。他理解她說的事情——那種與整個社會微微拉開一點距離的沖動。韋恩戴的那個項鏈似的懷表是一種寄托,一個總能讓她想起自己身份以及獨特之處的東西。

米蘭達·韋恩的寄托是齒輪和轉子,吉納迪的卻是地點:他隨身攜帶的不是黃銅與齒輪的標志,而是記憶——滴水的混凝土大廳、隱在暗影中的廢棄反應堆加熱器、堆積著廢燃料棒的藍光幽幽的水池……還有在漆黑一團的商用冰櫃裏,像玩具一般胡亂堆放的整群受到輻射的馴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