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城追贓記(第7/19頁)

珀爾必須去上班了(在真實世界中),所以他們分了手,吉納迪一夥搭乘藍線地鐵去了市政廳站。乘地鐵本來就像是一場地下奇幻之旅,而在《鉚釘服裝店》中,隧道更是變成了燭光搖曳的山洞,模模糊糊地擠滿了身穿頭巾長袍的陌生人。回到地面上,他們很快在一條狹窄的小巷裏找到了一家看上去平淡無奇的經紀行。接待員愉快地從吉納迪手裏接過了包裹。她穿著香奈兒的套裝,不過桌子後面冒出來一根長長的羽毛。看到吉納迪好奇的目光,她伸下手去拿出一頂華美的維多利亞式茶帽,給他看了看。

走到外面大街上,他說:“角色扮演似乎是這個遊戲的重要組成部分。我沒有穿合適的衣服。”

米蘭達笑了。“你那一身?已經差不多了。再來一快懷表和一件馬甲就夠了。你沒問題的。至於你……”她轉向了碎片仔。

“我有很多裝扮。”傀儡說,“我要去換上一套了,咱們賓館再見。”說著他便走開了。

“可是——等一下。”吉納迪正要跟在他後面,但米蘭達把手放在了他的手臂上。她搖搖頭。

“他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她說,“我們沒有辦法,不過我猜希欽思的人會盯著他的。這對他們來說可能也沒什麽用。我敢說碎片仔去的地方都是虛擬的。”

吉納迪看著傀儡消失在地鐵站的入口,他也從《鉚釘服裝店》裏消失了。吉納迪悶悶不樂地說:“咱們也消失一會兒吧。我想查看一下我那些馴鹿。”

“你消失吧。”米蘭達冷冷地說,“但我要留下。我要找我兒子,馬裏亞諾夫先生。這對我來說不僅僅是遊戲。”

“馴鹿也不是。”

結果發現,他並不需要離開遊戲就能夠瀏覽當天的新聞頭條。確實有很多新聞,都是關於一個狂人恐怖集團被爆的消息,但是只字未提完成了現場工作的具體探員。這對吉納迪來說無所謂,他幾年前曾阻止了一次炸毀切爾諾貝利石棺的企圖,一時間名聲大噪。他當初接受那個任務,就是因為在普裏皮亞特的廢棄街道上,他可以徹底地孤身一人。接受電視采訪,然後在大街上被認出來,這對他來說是極大的痛苦。

他們為吉納迪買了一些合適的蒸汽朋克風格服飾。他討厭帶著熱情去購物,他非常了解那樣做的後果,但是米蘭達似乎很喜歡。一下午他們又遇到了幾個亞特蘭蒂斯居民,但他還是畏畏縮縮的。吃晚飯的時候,她問他以前有沒有玩過角色扮演。

吉納迪大聲笑了出來。“我一直在玩。”他很快地說出了五六個更加流行的在線世界的名字。他在每個世界裏面都有多個分身,在其中一個世界裏,他培養自己的角色已經十年多了。米蘭達對他的笨拙表示困惑,於是吉納迪最後解釋說,那些遊戲能讓他待在家裏,讓一個虛擬分身去幹跑腿的事情。他有很多不同的身體,男女都有。但是分身之間的交談和現實中真人之間的面對面交談根本不是一回事——哪怕是在《鉚釘服裝店》這樣的替代現實中。

“現在人們稱之為社交恐懼症。”他不大情願地說,“但實際上,我只是害羞而已。”

米蘭達回以一聲驚訝的“哦”,接下來是長長的一段沉默。她在思考,而他在座位上局促不安。“疊加一下,你會不會舒服一點?”最後她問道。

“什麽意思?”

“用操控傀儡的方式操控我,就像碎片仔操控丹納爾。只不過,”她揶揄地補充道,“只限於在遊戲互動時。”

“我用不著。”他焦躁地說,“我會適應的,你等著瞧吧。只不過……我希望現在能回到自己的公寓,我並沒想過要接一份不在家、持續時間不確定,而且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的工作。我甚至不確定該怎麽開展調查,我在調查什麽?調查誰?所有這些對我來說都不正常,我需要一段時間來調整。”

她把他當成了某種需要別人特殊照顧的社交障礙患者,這讓他感到憤憤不平。他有份工作要做,而且幾乎比任何人都清楚形勢究竟有多麽危急。

對於絕大多數人而言,“鈈”僅僅是一個詞匯,並不比“吸血鬼”更加真實。很少有人擁有過它,很少有人見識過它的影響。吉納迪了解它——它的顏色、它的重量以及你可以用它來制造的東西。

吉納迪不打算讓自己的弱點妨礙他們找到那些鈈,因為僅僅有人想要它,就已經是場災難了。如果找不到,吉納迪就將在等待中度日,每天早晨打開新聞,等著聽到哪座城市——以及幾百萬條生命——最終遭遇了它。

那天晚上他在床上躺了好幾個小時,腦子一直沒有閑著,試圖把這款流行遊戲的條款和他需要摧毀的這樁頑固的走私行動聯系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