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韋潔如(第3/5頁)

“不要緊。”範哲聽出了韋潔如的話意,他並沒有太多的失望,本來這就不是一件容易辦到的事情,甚至可以說是一個不太可能完成的任務。“等以後有時間我會再來,可以嗎?”

“當然。”韋潔如明確地回答,“說實話,如果拋開見解的不同,我其實很願意聽你……布道,能這樣說嗎?”

“當然可以,不過我們內部常用的說法是‘講道’。如果你方便的話,可以到聖心堂來看看,感受一下教友們在一起的氣氛。我一般都在的。”

韋潔如突然笑了一下,“記得你才說過,這好像是你們對待普通人的做法。也對,所謂知識分子不過就是多看了幾本書,我本來就是普通人。”

範哲不禁莞爾,他想起自己先前是說過這樣的話。一時間他覺得氣氛輕松不少,幾乎有朋友相對的意思了。“那我就告辭了。”他說著站起了身。

韋潔如掃了眼手表,“都這麽晚了啊。要不我請你吃飯吧,我一個人住,中午都是在外面一個小店裏吃的,不遠,開車就幾分鐘。”

範哲的猶豫只持續了幾秒鐘。他其實也想同韋潔如多談談,畢竟他對高校這一塊寄予了不少期望。“那就打擾了。”

兩人走出樓梯間門口時,正好碰到兩位幹瘦的婦人提著包有說有笑地進門。不知為何,範哲總覺得那兩個人起勁地盯著自己看,甚至走出很遠之後他還能感受到背脊上有兩道目光在緩緩蠕動。

“感到背上發麻了吧,她們在看你呢。”韋潔如突然說,目視著前方。

“你說什麽?”範哲不禁愕然,“你怎麽知道?”一時間範哲也不清楚自己問的究竟是“背上發麻”還是“有人在看”。

“就是那兩個剛過去的人唄。”韋潔如解釋道,“你從我家裏出來,她們對你好奇。”

範哲若有所悟。他想問些什麽,但沒有開口。他本能地覺得這個問題還是不多問的好。

這是間很普通的館子,名字卻很氣派地叫作“江南春”。看得出韋潔如大概是常客,老板姓陳,招呼很殷勤,看到有男客在,還特意遞上一支煙,範哲擺手表示不會。

韋潔如點了個宋嫂魚,又點了個南肉春筍,然後想起什麽似的說:“我一個人吃飯習慣了,還沒問你是不是吃得慣這些菜。”

“沒問題的,我從四川到這邊已經好多年了。”

韋潔如眼睛亮了一下,“我也是四川人啊。原來我們是老鄉。”

範哲不禁樂呵起來,“沒想到沒想到,你的口音一點兒都聽不出來了,不像我,偶爾還會冒兩句椒鹽普通話。”

“我們當老師的在發音上有要求,受過專門訓練。”看得出韋潔如是真的高興。她性子平淡,向來不擅結交,這些年來因為種種原因在學校裏也沒什麽朋友。現在猛然見到一個不招人討厭的,居然還是老鄉,心中不禁歡喜。“這可好,老鄉見面我們得慶祝一下,我車裏還有一瓶酒。”

倒上半杯紅酒,韋潔如碰杯後居然頗為豪爽地直接喝幹了。範哲沒有幹杯,但也盡量喝了一口。韋潔如說:“忘記問了,你們喝酒犯戒嗎?”

“紅酒是允許喝的。在聖餐會上,紅酒代表基督的血。按教規,我們可以飲酒,但不能酗酒。”

韋潔如的臉上泛起潮紅,“早知道就去川菜館子了,現在可好,兩個四川老鄉守著幾盤見不到紅的菜。”最後一句話韋潔如是用四川話說的,原汁原味。

“我看你好像很喜歡這幾個菜。”範哲隨口說道,“不過都不是江蘇菜啊,全是浙江的。這個海蜇頭拌香菜明顯是舟山那邊的風味,我在當地吃過的。”

“舟山……”韋潔如下意識地重復了一句,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端起酒杯,沒有朝範哲示意,自顧自地突然喝了一口。

“有什麽事情嗎?”範哲關心地問。雖然已經知道韋潔如年齡比自己大,但內心裏他總覺得韋潔如似乎更年輕,看來以貌取人的確是一種深入骨髓的人類通病。

韋潔如輕嘆一聲,思緒像是飛到極遠的地方,額前一縷短發遮住視線她也無暇顧及。就在這一刻,範哲判定在眼前這個女人身上一定發生過什麽不尋常的事情。

“你好像還不到退休年齡吧。”範哲換了話題,“以前新聞裏報道過,有人要求適當延長高校女教授退休的年齡,說這是對高級知識分子的智力浪費。”

“我是病退的,才辦下來不久。”韋潔如嘆口氣,“我的身體一直不太好,十多年前……唉,還是不說了。其實學校方面對我還是不錯的。”

“你指什麽?”

“其實就算我不說,你也會知道一些事,畢竟我們都不是生活在真空裏,身邊都有著無數雙眼睛,就像……在樓梯口你感受到的那樣。忘了告訴你,我是一名未婚母親。我現在病退,學校方面也輕松了,少些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