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懷才不遇者(第2/4頁)

“我是孔青雲。”來人伸出手。

“杜原。請多指教。”

孔青雲露出笑容,他的牙齒很白,“我早上從福岡核電站那邊出的門。”

杜原來了興趣,“你在核電站工作?工程師?”

“算是吧。兩年前作為技術交流人員派駐福岡。不過我在福岡與其說是交流學習,倒不如說是發配。”看到杜原露出不解的神色,孔青雲接著說,“研究所的領導不喜歡身邊有一個成天異想天開的人絮絮叨叨,所以才找個機會讓我消失。”

“既然你的專業是核電,到福岡也不錯啊。”杜原納悶地說,“我以前還幹過和自己專業八竿子打不著的行業,幸好時間很短。”

“雖然我是搞核電的,但與福岡電站卻沾不上邊。”

“這怎麽可能?”杜原來了興趣,不知為什麽,他本能地看孔青雲很順眼,似乎有種發現了同類的感覺。

“核電又不是只有一種。我喜歡研究的可不是福岡核電站這樣的東西,而是一種傳說中的技術——可控核聚變。”

杜原突然若有所悟,他想說什麽卻沒有出聲。

孔青雲自顧自地往下說:“我想多半是發生了什麽事情,否則那些人不可能想起我。以前所有人都當我是異端。”這時他仿佛想起了什麽,“還沒請教你是做什麽的呢。”

杜原神色復雜地望著對方,“我也是一名技術人員,我研究的……也是一種傳說中的技術。”

“說來聽聽。”

“超容體。”

“什麽體?”應該說孔青雲是聽清楚了發音,但他完全沒明白杜原這個詞的意思,“我聽說過超導體,什麽叫作……超容體?”

“這個詞很冷僻,只有極少數相關人士會接觸到。”杜原臉上露出一絲淒涼,“同你的核聚變相比,它更像是一種神話。”

孔青雲沒有插話——這是他在面對自己不擅長的領域時的慣常態度——只用目光示意對方繼續。這時飛機已經再次進入跑道,片刻之後,一股推力將他們壓在背椅上。

“是不是一種超級電容?”孔青雲猜度道。

杜原緩慢但卻堅定地搖搖頭,“超級電容的‘超級’二字其實更像是某種商業噱頭,它的功率密度雖然比傳統電容器大許多,但它們依然是同一種東西。就好比現代制作的最精良的軍刀同幾千年前的青銅劍相比並沒有本質區別,同屬於冷兵器。如果兩個人分別拿著它們格鬥的話,勝負概率並非絕對之數。這就像銅絲比鐵絲的電阻小,而銀絲又比銅絲的電阻小,但三者仍然是同一種東西,都是‘電導體’,因為它們的電阻都不為零。而只有陶瓷性金屬氧化物這樣具備高溫零電阻特性的材料才能叫作通常意義上的‘超導體’。在著名的昂尼斯實驗裏,研究人員在一個超導圓環裏激活了電流,結果兩年半的時間裏電流都沒有任何衰減。相比於超容體,所謂的超級電容不過是玩具而已。”

孔青雲猛地拍了拍腦門,“想起來了,我小時候看過的動漫片裏常常出現一種叫作‘能量球’的東西,就有些類似於你所說的超容體,亮閃閃的,又像固體又像液體,一小塊就能驅動一艘飛船。”

杜原愣了一下,“的確比較像。不,是太像了。哈哈,想不到我的知音居然是看動漫的小孩子。”他突然笑起來,但是笑聲裏明顯帶著苦澀。

“看來咱倆算是同病相憐。”孔青雲調整了一下背椅,讓自己舒服一些,“不過我覺得你的病更高級,至少我的夢想跟現實還沾點兒邊,起碼我還看到過氫彈爆炸那種不可控的核聚變。”

杜原遲疑著搖搖頭,“那可不一定,我的夢想也在現實中出現過。”

“你說什麽?”如果不是綁著安全帶,孔青雲幾乎要從座位上蹦起來,“你見到過……超容體?”

“這些天我一直待在印尼茂物。你知道我為什麽會待在那個鳥不生蛋的地方嗎?我是在追尋球狀閃電。”

孔青雲有些明白了。球狀閃電,一個世界性的不解之謎。“你是說,球狀閃電可能是一種超容體?”

“想想球狀閃電的奇特性質,你不覺得這個解釋比較靠譜嗎?”杜原似笑非笑地看著孔青雲。

孔青雲愣了一下,“我記得有報道說,球狀閃電曾把睡在被窩裏的一對夫妻燒成灰,被子卻安然無恙。還有人觀察到它進入冰箱,在一瞬間烤熟裏面所有的冷凍食品。這說明球狀閃電具有極高的能量密度,莫非這就是超容體的特性?”

杜原沒有直接回答,卻反問了一句:“你覺得如果從最根本的意義上講,我們的世界到底是個什麽玩意兒?”

孔青雲再次愣了一下,然後有點兒尷尬地搖搖頭,“應該是物質吧。記得在中學的馬克思主義哲學課上講過,我對哲學不太有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