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第3/4頁)

「哦,別忙,杜克。把其他攝像機的帶子放來瞧瞧。」

「唔……對。攝像機之間有九十度的夾角,就算我真把這盤搞砸了,咱們一樣能看個清楚。」杜克換了帶子,「幹脆第一部分快進,到最後那部分再看?」

「動手吧。」

畫面上唯一不同的是角度。等看到吉爾抓起盒子時,杜克把速度放慢,他們再一次目睹盒子離自己遠去。

杜克罵罵咧咧地說:「第二部攝像機也給什麽東西弄壞了。」

「嗯?」

「這是從邊上拍的,所以盒子應該從畫面一側跑出鏡頭。結果它又是直直地從我們面前飛走了。你看見的。」

「沒錯,」朱巴爾附和道,「『從我們面前飛走。』」

「但這不可能——不可能從兩個角度都這樣。」

「你什麽意思,『不可能』?已經發生了。」哈肖加上一句,「要是把攝像機換成多普勒雷達,不知道我們會看見些什麽?」

「我怎麽知道?我要把這些攝像機拆開瞧瞧。」

「別白費功夫了。」

「可是——」

「杜克,攝像機沒問題。什麽東西與其他一切都有九十度夾角?」

「猜謎我可不在行。」

「這不是謎語。我可以讓你去跟平面國的正方形先生打聽打聽,不過還是我自己來回答吧。什麽東西和其他一切都成直角?答案:兩具屍體,一把舊手槍,還有一個空空如也的酒盒子。」

「見鬼,你到底是什麽意思,老板?」

「我這輩子講話還從沒這麽直白過。試試看你能不能相信證據。攝像機看見的東西和你期待的不一樣,但是別為了這個就硬說它們有毛病。咱們再看看其他的帶子吧。」

裏頭沒有任何哈肖尚不知道的新情況。煙灰缸接近天花板時跑到了鏡頭之外,但它不慌不忙的降落被記錄了下來。手槍在電視上的圖像很小,但就目力可及的情況看,位置沒變的手槍變得越來越小、越來越遠。哈肖知道,槍消失時自己抓得很緊,所以看了這些他也就滿意了——盡管「滿意」一詞或許並不恰當。

「杜克,把所有帶子都拷貝一份。」

杜克稍一遲疑:「我還在這兒工作嗎?」

「什麽?哦,該死!你不能在廚房吃飯,這事兒沒什麽可說的。杜克,試著把你的偏見拋到一邊,好好聽我說。」

「我聽著。」

「剛才邁克要求我給他這個殊榮,由他來吃掉我這堆又老又幹的肉。那時候,他給予了我他所知道的最高的榮譽。這種做法出自他唯一了解的規則,可以說是他『在媽媽膝蓋上學到的東西』。對他而言,這是無與倫比的恭維,同時也是向我提出的一個懇求。別管你的堪薩斯老鄉怎麽想。邁克用的是人家在火星上教給他的價值標準。」

「我還是選堪薩斯。」

「嗯,」朱巴爾承認,「我也一樣。但對我來說,這並非自由選擇,對你也一樣——邁克同樣如此。人們幾乎不可能擺脫最早接受的那些訓練。杜克,你能想象嗎,假如你是火星人養大的,你對吃人和被吃的態度會和邁克一模一樣。」

杜克搖搖頭:「我可不信,朱巴爾。當然了,大多數事情只能怪邁克運氣太壞,沒能給養成個文明人。但這事兒不一樣,這是一種本能。」

「『本能』?哈!」

「可這就是本能。我可沒在『媽媽膝蓋上』學到不能吃人。該死,我一直知道這是一宗大罪——令人作嘔的大罪。真的,一想到這個,我肚子直抽筋。這是基本的直覺。」

朱巴爾呻吟起來。「杜克,你知道那麽多機械知識,卻從沒弄明白你自己是怎麽運轉的,這怎麽可能!你媽媽用不著說,『不許吃掉你的小夥伴,親愛的,這太不友好了。』因為你已經從我們的文化裏吸收到了這一條——我也一樣。那些關於食人族和傳教士的笑話,卡通、神話、鬼故事,還有無數其他東西。呸,孩子,這不可能是什麽本能。歷史上,同類相食在人類的每一個分支裏都是流傳最廣的習俗。你的祖先,我的祖先,所有人。」

「你的祖先,也許。」

「唔。杜克,你不是說過你有些印第安血統嗎?」

「呃?沒錯,八分之一。那又怎麽?」

「那麽,盡管咱倆的族譜上都有吃人肉的家夥,但沒準你跟他們的距離比我要近上好幾代呢,因為——」

「什麽,你這個禿頂的老——」

「別那麽激動!儀式性的吃人在美國土著文化裏很常見。去查查就知道了。另外,生在北美洲,咱們身上帶著剛果血統的機會可比一般人多,而且自己很可能壓根兒蒙在鼓裏……這可又是一大吃人血脈呀。但就算咱們是純粹的北歐種,一點摻雜都沒有(當然這是個很傻氣的想法,混血雜種遍地都是,平常得很,只不過大家沒把他們當雜種而已)——但就算咱們是,這樣的出身也只能告訴我們自己是屬於哪一支食人部落……因為人類的每一支都有食人習俗。杜克,上億人都這麽幹,你還說什麽『違反本能』,這實在太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