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負擔

“可那是樓若!”弗雷迪說,“還有克洛維斯,薩迪厄斯·克洛維斯博士可是我的論文導師,是他構建了樓若的外星考古學。你會親身經歷我們獲取改變世界的發現。求你了,我希望你跟我一起去。你會喜歡上那裏的。”

簡不那麽確定。跟大多數人一樣,照片中,樓若星的沙海和風沙侵襲的簡陋廢墟她從小就看過。盤旋聳立的石塔,從沙漠刺入高空,仿佛深陷流沙的人伸出的手指,喚起悲傷和惋惜之情,讓你覺得那裏是失落的天堂。

可她沒有大肆閱讀描寫樓若星情懷的流行讀物,也沒看沒完沒了的樓若星人解密節目(“金字塔是樓若星宇航員來到地球建造的嗎?廣告之後我們揭曉。”)。她只是取得了財會學位,拿到了夢寐以求的著名財務公司紐約分部的實習聘書,這樣她就能開始實現獲取注冊會計師執照的目標。弗雷迪根本就是在要求她把自己的生活暫停一年。天知道她回來時能不能再拿到同樣好的實習機會。

可是一想到跟弗雷迪分開一年,她也就沒了留下的興趣。她見過不少異地戀情分崩離析,所以不相信她和弗雷迪會克服阻隔。有時候,愛情確實需要犧牲,不是嗎?(可為什麽做出犧牲的總是女性?)

阿魯森和拜勒斯異口同聲地說:“我們兩人同樣健壯勇猛,發誓要一同探險。”多年以後,生活的負擔壓迫著他們。年長的阿魯森打算去鉑門質問當權者,可拜勒斯不太情願地說:“現在還不到時候。”阿魯森拋下拜勒斯,去找當權者決鬥。“不。”當權者說,“拜勒斯必須跟你並肩戰鬥,否則你根本贏不了。”阿魯森感到沮喪。拜勒斯出現在他身旁,伸出肢體說:“走,我們必須抵抗當權者,我們一起戰鬥。”

“瞧,”弗雷迪給簡讀完一段《樓若傳奇》之後說,“這就是暗示。”簡轉了轉眼睛笑起來。

她研究並發現,在樓若星最大的人類殖民地塞弗[1]工作一年就可獲得注冊會計師執照,時間比其他人類管轄區少得多,取得的執照在地球上也認可。這就解決了矛盾,她既可以開始自己的職業生涯,又能在一個奇妙的世界跟弗雷迪生活一段時間。現在她只需要在塞弗找一份合適的工作。

躍遷飛船上的穿梭飛機向塞弗接近,掠過城市西邊沙漠裏的遺址。簡緊貼在玻璃上向下方觀察——巖石組成的同心圓、曲線和方形都半掩在沙海裏。

呈螺旋結構向天空盤旋數千米的通天塔矗立在穿梭飛機的左側,朝樓若星雙恒星的相反方向投下兩道長長的影子。簡覺得這影子像是一只巨大鐘表的指針,為宇宙的熱寂進行倒計時。更遠處稍小些的其他螺旋塔,占據著各自鐘表的中心,與通天塔遙相呼應。

巨大的橢圓形孔洞在不同高度、沿不同方向貫穿塔身,風吹過它們,便發出持久悠揚的音韻。隨著風向和風力的改變,音韻也會發生變化,形成一種世外的音樂,聽起來像鯨歌一樣,仿佛上帝在演奏樂器。簡感受到穿梭飛機的自身結構隨著樓若著名的風歌在震顫,樓若的低重力讓她覺得自己隨著外星音樂的韻律在上下起伏。

探險隊的野外營地位於塞弗西側,乘坐飛行器需要4個小時才能到達。弗雷迪每周休息一天,從發掘現場返回塞弗,跟簡團聚。

白天,塞弗周圍的天氣晴朗,不過人類還是覺得有點兒炎熱。他們一起去遊覽俗氣的廟宇和做作的樓若主題旅館,更多是為了享受那裏的空調。

塞弗聖母教堂對樓若星人進行了電子設備復原。藝術家憑借首次探險獲得的古老草圖,得到類似巨型水晶蜘蛛的最終結果:它們有10條腿,每條腿有3個關節;腿上支撐著十邊形的小巧身軀,一種半透明的皮袋罩在身軀之上;皮袋裏邊閃爍著詭異的光芒。樓若星人的電子雕像周期性地擡腿或放下,一台造霧機不斷地對它釋放煙霧。朝聖者跪在雕像前,點燃還願香燭,閉上眼睛祈禱。

雕像內置的電子揚聲器用刻板刺耳的聲音吟誦《樓若傳奇》的片段:

歡呼吧!每多一個孩子,窮人的負擔就會減輕。可是對於大富之人,即使財富超過凱濟山,他們也不會感到差別,因為他們擁有的太多。

“這些遊樂場所至少應該關注一下科學論文。”弗雷迪小聲對簡說。他感到既生氣又好笑,又驚詫,“我們多年前就知道,樓若星人不會形成外骨骼,他們只有內骨骼。人們太容易受騙了”。

簡思考著廟宇的誇張之處。雖然不是特別虔誠地信奉宗教,可她覺得嘲笑別人的信仰是不對的。所以她心懷敬意地在一旁觀看。

阿魯森準備戰鬥。“你必須先通過鉑門,”當權者說,“如果能活下來,你接下來要面對金鏡。如果你再次不死,你將在銀廳與我交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