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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正常。公文包,西裝革履。看起來並不像,”亞瑟說,“會做什麽怪事的人。”
“啊,我知道這種類型。他做了什麽?”
“是這樣的: 他探過半張桌子,拿起那袋餅幹,撕開,取出一塊,然後……”
“什麽?”
“吃掉。”
“什麽?”
“他吃掉了那塊餅幹。”
芬切琪驚訝地看著亞瑟。“天哪,你怎麽對付他?”
“呃,在那種環境下,我做了任何一個熱血的英國人都會做的事情。我強迫自己,”亞瑟說,“不去理會。”
“什麽?為什麽?”
“呃,我們可沒有受過應對這種事情的訓練,對吧?我搜腸刮肚,在受過的教育、有過的經驗甚至本能的反應裏再怎麽找,也找不到我應該如何處理一個就坐在面前、但冷靜自如地偷了我一塊餅幹的家夥。”
“呃,你可以……”芬切琪思忖片刻。“我必須說我也不確定該怎麽辦。那麽,接下來發生了什麽?”
“我惡狠狠地盯著縱橫字謎,”亞瑟說。“但一條線索也解不出來,喝了一口咖啡,但燙得沒法進嘴,因此我沒了別的出路。我鼓起勇氣,拿起一塊餅幹,拼命不去注意,”他繼續說道,“包裝已經被神秘莫測地打開了……”
“你這是在反擊,硬碰硬。”
“算是在用我的方式反擊吧。我吃了那塊餅幹,吃得非常從容,存心吃給他看,免得他對我的行為有什麽疑問。餅幹下肚,”亞瑟說,“就再也吐不出來了。”
“那他有什麽反應?”
“又拿了一塊餅幹。實話實說,”亞瑟強調道,“當時就是這樣。他又拿起一塊餅幹吃掉。清楚如日光。確定如我們此刻就坐在地上。”
芬切琪不自在地動了動。
“可問題在於,”亞瑟說,“剛開始什麽也沒有說,第二次就更難開啟話題了。該怎麽說呢?‘不好意思……但很難不注意到,呃……’行不通的。不,我繼續視而不見,如果說有什麽區別的話,那就是現在更加用力用心了。”
“我的男子漢……”
“我繼續盯著縱橫字謎看,但就是一個字也解不開,為了展現出亨利五世在聖克裏斯賓節的那種氣概[3]……”
“什麽?”
“我的手再次伸進口袋,又拿了,”亞瑟說,“一塊餅幹。我和他有一瞬間眼神相遇了。”
“就像這樣?”
“是的,呃,不,不太像。只是一瞬間而已。我和他同時別開視線。但我向你保證,”亞瑟說,“空氣中起了電流。桌面上方聚集起了緊張氣氛。就是這個時刻。”
“想象得出。”
“我們就這樣吃完了整包餅幹。他一塊,我一塊,他一塊,我一塊……”
“整包餅幹?”
“其實只有八塊而已,但當時感覺起來像是吃了一輩子的餅幹。角鬥士恐怕都沒經歷過這麽艱苦的戰鬥。”
“角鬥士,”芬切琪說,“要頂著烈日戰鬥,而且更需要體力。”
“也對。總而言之,空口袋的屍體躺在我和他之間,那男人壞事做盡,終於起身離開。我自然松了一口氣。就在這時,廣播說我要搭的火車很快就將發車,於是我喝完咖啡,站起來,拿起報紙,發現報紙底下……”
“底下怎麽?”
“躺著我的那袋餅幹。”
“什麽?”芬切琪說。“什麽?”
“千真萬確。”
“不可能!”她驚呼道,往後一仰,躺在草地上哈哈大笑。
她又坐了起來。
“你這個大傻瓜,”她嘲笑道,“徹頭徹尾、不可救藥的笨蛋。”
她推倒亞瑟,爬到他身上親吻他,然後又翻身爬下去。芬切琪的輕盈讓亞瑟吃了一驚。
“現在輪到你給我講個故事了。”
“我記得,”她換上嘶啞低沉的聲音說,“你不是特別想回去嗎?”
“不著急,”他輕快地說,“想聽你給我講個故事。”
她的視線越過湖水,沉吟起來。
“好吧,”她說,“不過很短。也不如你的有趣,但……反正是個故事。”
她垂下視線。亞瑟能感覺到現在就屬於那種關鍵時刻。周圍的空氣像是凝固住了,正在等待什麽。亞瑟希望空氣能滾遠點兒,該幹啥幹啥去。
“我小時候,”她說。“這種故事都這麽開頭,對吧?‘我小時候什麽什麽’。反正姑娘們總會忽然說‘我小時候’,然後就開始掏心窩子。現在輪到咱們了。我小時候,床腳掛著張畫……到現在為止,你覺得怎麽樣?”
“我喜歡。我覺得進展得不錯。你早早提起大家對臥室的興趣,幹得好。接下來大概要讓那幅畫有所發展了吧。”
“這是那種孩子應該會喜歡的畫,”她說,“但其實不然。滿是可愛的小動物在做可愛的事情,明白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