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第4/9頁)

苗若蘭道:“若是大家終於不免餓死,也得知道個緣由。大師,到底雪山飛狐跟咱們有何仇冤?他有什麽本事,叫此間主人這生忌憚?這鐵盒又有什麽幹系?”

這一問代眾人說出了心頭之話。群豪舍命爭奪鐵盒,有人還因此喪生,可是除了知道盒中藏有重寶之外,沒一個說得出原委,當下一齊望著寶樹,盼他解釋。

寶樹道:“好,事已至此,急也無用。大家開誠布公說個明白,齊心合力,也許能想得出下山的法子。若是自相火並殘殺,只有死得更快,正好中了飛狐的奸計。”群豪轟然稱是,團團坐下。

此時山上寒氣漸增,於管家命人在爐中加柴添火。各人靜聽寶樹說話。

寶樹端起蓋碗,喝了一口茶,先贊聲:“好茶!”這才說道:“此事當真說來話長。咱們先看看盒中的寶刀可好?”眾人齊聲叫好。寶樹將鐵盒遞給曹雲奇,說道:“閣下是天龍北宗掌門,請打開給大家瞧瞧。”

曹雲奇想起陶子安曾從盒中射出短箭,傷人性命,只怕盒內更藏有什麽暗器,雙手將盒子接過,卻不敢去揭盒蓋。寶樹笑嘻嘻的瞧著他,一語不發。

眾人見盒上生滿了鐵銹,斑爛駁雜,腐蝕凹凹凸凸,顯是百年以上的古物,卻也不見有何異處。

曹雲奇心想:“我若不敢動手開盒,豈不教陶子安這賊小覷了。”一咬牙,伸右手去揭盒蓋。哪知一揭之下,盒蓋紋絲不動,凝目察看,盒上並無鎖孔鈕絆,不知何以竟揭它不開,當下雙手加勁,那鐵盒宛似用一塊整鐵鑄成,全無動靜。

田青文見他脹得滿臉通紅,知道盒中必有機括,如此蠻開硬揭非但無用,只怕反而受傷,低聲道:“周師哥,你來開吧。”周雲陽神色遲疑,道:“我……我不知……”田青文從曹雲奇手中接過鐵盒,放在周雲陽手中,柔聲道:“我知道你會的。”周雲陽向她瞪了一眼,將鐵盒放在桌上,伸手摸著盒蓋,不向上揭,卻在四角挨次掀了三掀,然後伸拇指在盒底正中向上一按,啪的一聲,盒蓋彈了開來。

阮士中與曹雲奇同時向他橫了一眼,心中嘀咕:“你怎麽會開啟此盒?”立即轉頭望盒,只見盒中果有一柄短刀,套在鞘中。曹雲奇“哦”的一聲。這口寶刀,他當年曾見師父使過。曾削斷過不少英雄豪傑的兵刃。

寶樹伸手拿起短刀,指著刀鞘上刻著的一行字道:“眾位請看。”只見那刀鞘生滿銅綠鐵銹,除了鑲有一塊紅寶石外,只是平平無奇的一把舊刀,鞘身刻著兩行字道:

〖殺一人如殺我父

淫一人如淫我母〗

這十四個字極為平易淺白,卻自有一股豪意俠氣,躍然而出。

寶樹道:“各位可知這十四個字的來歷麽?”眾人都道:“不知。”寶樹道:“這是闖王李自成所遺下的軍令。這一柄刀,就是李闖王當年指揮百萬大軍、轉戰千裏的軍刀。”

眾人一聽,一齊離席而起,望著寶樹手中托著的這口短刀,心中將信將疑。此時距李闖王已有一百余年,可是在草莽群豪心中,闖王的聲威仍是顯赫無比。寶樹道:“各位不信,請看此面。”說著將刀鞘翻了過來。只見這一邊刻著“奉天倡義”四字。寶樹道:“李闖王當年的稱號,便叫做奉天倡義大元帥。”群豪這才信服。

寶樹又道:“當年九十八寨響馬、二十四家寨主結義起事,群推李自成為大元帥。他後來稱為闖王,轉戰十余年,終於攻破北京,建大順國號。崇禎皇帝迫得吊死煤山。若非漢奸吳三桂賣國,引清兵入關,這天下就是姓李的了。自古草莽英雄,從未有如闖王這般威風的。”他嘆了一口氣道:“唉,只可惜他剛成大事,轉眼成空。崇禎十七年三月闖王破北京,四月出京迎戰清兵,月底兵敗西奔。這花花江山從此送進了滿清韃子的手裏。”

劉元鶴向他瞪了一眼,心道:“這和尚好大膽,竟敢出此大逆不道之言。”寶樹緩緩還刀入盒,說道:“闖王與吳三桂大戰時中箭重傷,從北京退到山西、陜西,清兵和吳三桂一路追來,又退到河南、湖廣,將士自相殘殺,部屬四散,後來退到武昌府通山縣九宮山,敵兵重重圍困,幾次沖殺不出,終於英雄到了末路。”

苗若蘭望著盒中軍刀,想像闖王當年的英烈雄風,不禁神往,待想到他兵敗身死,又自黯然。

寶樹道:“闖王身邊有四名衛士,個個武藝高強,一直赤膽忠心的保他。這四名衛士一個姓胡,一個姓苗,一個姓範,一個姓田,軍中稱為胡苗範田。”

殷吉、田青文等一聽到“胡苗範田”四字,已知這四名衛士必與今日之事有重大關連。田青文斜眼望了苗若蘭一眼,只見她拿著一根撥火棒輕輕撥著爐中炭火,兀自出神,她白玉般的臉頰被火光一映,微現紅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