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第3/5頁)

殷吉見熊元獻閉上大門,立即取過門閂,橫著閂上。陶百歲只怕不固,又取過撐柱,牢牢撐住。

此時田青文已醒了過來,道:“那雪山飛狐跟咱們素不相識,怕他怎的?”阮士中橫了她一眼,說道:“素不相識?哼,你爹爹是他老子的大仇人,他肯放過你麽?”劉元鶴也道:“咱們傷了平阿四,那雪山飛狐豈肯幹休?”

陶子安忽向墻頭一指,道:“咱們撐住大門,他從上面不能進來麽?”阮士中道:“不錯,陶世兄快上高守著。”陶子安冷笑道:“阮師叔武功高,還是你老人家上去。”一言甫畢,猛聽喀喇喇幾聲巨響,那撐柱與門閂突然迸斷,砰嘭一響,兩扇大門已被人推開。

眾人齊聲驚呼,直往內院奔去,霎時之間,大廳上又是杳無一人。

群豪初聽平阿四說那胡一刀的往事,頗想見見他遺下的孤兒,可是待得雪山飛狐當真上山,眼見他身手竟如此了得,不禁心寒膽怯,又見旁人逃避,相互驚嚇,你怕我更怕,平素的豪氣雄風,盡數丟到九霄雲外去了。

於管家欲覓寶樹出去抵擋一陣,可是四下張望,寶樹早已不見,不知躲到了哪裏,心想:“主人將莊上之事托付了給我,拚著一死,也得全了主人的臉面。”當下向苗若蘭低聲道:“苗姑娘,你快到夫人房去,跟夫人一同躲入地窖密室,可別讓人瞧見。這裏的人沒一個安著好心。待我出去見他。”

苗若蘭向鄭三娘與田青文望了一眼,道:“我帶這兩位姊姊一起去地窖吧。”於管家急忙搖頭,低聲道:“不,這兩個女人恐怕不是好人。姑娘跟夫人是千金貴體,莫理會旁人。”

苗若蘭道:“那姓胡的若是要殺人放火,你擋得了麽?”於管家一按腰間單刀的刀柄,慘然道:“今日是於某以死報主之時,但求夫人與姑娘平安無事,小人就對得起主人了。”苗若蘭想了一想,說道:“我跟你一齊出去會他。”於管家大急,忙道:“苗姑娘,你沒聽那和尚說,令尊苗大俠與他有殺父大仇?你若不躲開,落在此人手中,那……那……”

苗若蘭道:“自從我聽爹爹說了胡伯伯的往事,一直就盼那個孩子還活在世上,也盼終須有日能見他一見。今日之事雖險,但若從此不能再與他相見,我可要抱憾一生了。”

她這幾句雖說得輕柔溫文,然語意極為堅定,於管家竟爾不能違抗。他心道:“這位姑娘手無縛雞之力,卻勇決如此,真不愧是金面佛苗大俠之女。什麽鎮關東、威震天南,名號兒叫得挺響,與苗姑娘一比,倘不愧死,也可算得臉皮厚極。”

他本來心中害怕,但見苗若蘭神色寧定,驚懼之心登減,當下緊一緊腰帶,在茶盤中放了兩只青花細瓷的蓋碗,沖上了茶,走出廳去。苗若蘭跟隨在後。

於管家轉出廳壁,只見那白衣人臉孔朝外,雙手叉腰,擡頭望天,便高聲道:“胡大爺遠來,不曾遠迎,還請恕罪。”說著獻上茶去。那白衣人聽得於管家說話,回過頭來,見到苗若蘭這樣一個文秀清雅的少女,弱態生嬌,明波流慧,怯生生的站在當地,不禁一怔。

苗若蘭見這人滿腮虬髯,根根如鐵,一頭濃發,卻不結辮,橫生倒豎般有如亂草,也是一驚。她自幼對胡一刀之子心懷憐惜悲憫之情,想到他時,總覺他是個受人欺侮虐待的稚子,今日相見,卻不料竟是如此粗豪猛惡的一條漢子,心中不由得三分驚異,三分惶惑,又有三分失望,但隨即想到:“胡一刀胡伯伯容貌威嚴,他生的孩子自也是這般,又何足為奇?卻是我一向將他想錯了。”當下上前盈盈一福,輕聲說道:“相公萬福。”

雪山飛狐胡斐此番上峰,準擬與滿山高手作一場龍爭虎鬥,哪知莊中出來相見的竟是一個姣好少女,不禁大是詫異,暗道:“且瞧他們使什麽詭計。”當下還了一禮,說道:“在下胡斐奉揖。不敢請問姑娘高姓。”

於管家向苗若蘭使個眼色,叫她捏造個假姓,千萬不可吐露是苗人鳳之女,哪知苗若蘭竟似不解,說道:“胡世兄,咱們是累代世交,可惜從來未曾會面。我姓苗。”

胡斐心中更是一凜,臉上卻不動聲色,道:“姑娘與金面佛苗大俠怎生稱呼?”於管家大急,在苗若蘭身旁暗扯她的衣袖。她仍是不理,道:“金面佛就是家父。”胡斐一怔,心道:“原來是你。”說道:“令尊怎不出來相見?”

於管家手按刀柄,只怕胡斐出手相害,斜眼看苗若蘭時,卻見她神色如常,不禁嘆道:“這位姑娘年幼無知,眼前便是殺父的大仇人,她竟不知天高地厚,盡吐真相。”只聽她說道:“家父尚未上山。她若知胡世兄是故人之子,縱有天大的要事,也早擱下,必已趕來與世兄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