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第3/3頁)

“你們來了?”獨孤仲平的神情有些落寞,“都回去吧!”

李秀一滿臉疑惑,道:“怎麽講?”

“豐安坊東二巷,這裏住的是個殺豬的,姓陸。”獨孤仲平低沉的聲音隨著夜風傳來。

庾瓚搶上前,疑惑道:“這是怎麽回事?仲平老弟,你怎麽也……?”

韋若昭突然一拍腦門,懊喪地嘆了口氣,道:“定是那姚璉,姓名、司業都寫了真的,居所卻是假的。”

“入戶的時候寫的是真的,入了戶再退租去別的地方,自然無從查考,不過是江湖上的老招數罷了。”獨孤仲平說著徑自從眾人身旁走過,向巷口去。

“這淫賊太可惡了!”庾瓚不禁罵道。

眾人一時半刻都愣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面面相覷之際崔侍郎夫婦以及盧公子剛剛驅車趕到,一見眾人神態明白撲了空,崔夫人頓時哭號起來。

韋若昭牽著馬追上獨孤仲平,低低地叫了聲“師父”,她很想知道獨孤仲平是如何在這麽短的時間內便找到這兒的。而獨孤仲平卻只側頭瞥了她一眼。

“果然如你所說,他已經得手了。”獨孤仲平又喝了口酒,“這次弄的是誰家的女兒?”

“兵部侍郎崔鈺家的。”

崔夫人壓抑的哭聲在這月光皎潔的夜晚聽起來分外淒厲。

獨孤仲平一聲嘆息:“官不小啊,庾大人要吃苦頭了。”

低沉的哭聲同樣飄蕩在姚璉的宅院深處。

屋子裏昏燈如豆,姚璉此時正端著一只粗瓷大碗,蹲在那名喚銀翼仙子的牡丹花前。粗瓷大碗中盛的乃是些銀粉、魚膠勾兌成的顏料,姚璉便用畫筆蘸著這碗中的顏料,一筆一筆、小心翼翼地替那牡丹上色。

“仙子啊仙子,你的新仆人已經找到了,你也該高興起來,不是嗎?”

姚璉一邊上色一邊喃喃自語,原本已有些黯淡了的花枝在姚璉畫筆勾勒下再度恢復了光澤,在幽微的夜色中閃著光。姚璉放下筆,又退後看看,滿意地笑了。接著,姚璉又從身上摸出一只小巧的琉璃瓶子,從裏面倒了些不知是什麽的白色粉末在那牡丹根下的土壤裏。

“這樣才對,”姚璉深深吸了口氣,一臉陶醉的神情,“有了這香氣你才是我的仙子,我的主人!”

一陣夜風就在這時裹挾著低沉的哭泣傳入姚璉耳中,姚璉不禁露出無奈而厭倦的神情,他又無限深情地凝望了那銀色牡丹一眼,這才舉起油燈朝屋外走去。

姚璉穿過夜色中的花園來到與堂屋遙遙相望的另外一處屋宇門前,這是間涼軒式的四方形建築,與堂屋、涼亭幾成一線,卻因為假山與花木的隔絕,從涼亭的位置是看不見的。雖說是涼軒,可三面墻上的軒窗卻已被磚石、木條牢牢釘死,唯一的大門上也掛著拳頭大的銅鎖,看上去仿佛一座堅固的牢籠。

姚璉摸出鑰匙開了門,哭聲漸漸大了起來。屋子裏同樣垂掛著無數輕紗帷幕,而隨著一層層紗簾被掀起,可以看見在這層層薄紗圍裹之中的是一間妙齡女子的閨房,柔軟的茵毯、華麗的屏風、精巧的妝台,鏡台旁的幾案上放置著同樣精美的文房四寶,筆架上擱著毛筆,紅箋上的書信只寫了一半,銅鏡前還胡亂放著些釵環首飾,一切都顯示這屋子的主人只是暫時離開。

似乎是因為聽見姚璉的腳步,那哭聲變得更響了,可以聽出是個女子,哭泣聲斷斷續續,仿佛透露出無限的壓抑與哀怨。

四下無人,姚璉卻知道這哭聲是從閨房深處那頂羅帳中傳來的。

“為什麽要哭呢?”姚璉嘆息著朝羅帳走去,他輕輕挑開羅帳,帳中坐著個年輕女子,黑漆似的長發幾乎將她整個面孔遮住,雙手被一條白絹在其頭頂上方牢牢捆住,固定在房梁上。女子的身體因為姚璉的出現而顫抖起來,姚璉上前輕輕撩起蓋在女子臉上的頭發。

崔萍驚恐無助的臉露了出來,一塊手帕堵住了她的嘴,因此只能發出一陣抽噎似的壓抑的哭泣。

姚璉此時望向崔萍的眼神透著難以言喻的溫柔:“不會錯的,我記得,我什麽都記得。婷姐,一切都跟你走的時候一模一樣,這樣,你回來的時候就不會找不到家了……”